他也因此被选为韩毓影的伴读、受其信重,并和程岑远、蓝穹羽等人熟识,一同入朝为官。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程岑远认为,永远都不会有他向自己行礼的那一天。
沈其牟出身清贵、沈家食客门生众多,他又聪明异常,通晓人心,加之比几人都大几岁,又长伴韩毓影身侧……
……本轮不到他做这个丞相。
午夜梦回,程岑远仍时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想起沈其牟那张温雅俊秀的脸,想起他笑着说:“好啊”。
“但是,如果你将这件事传出去……”他笑意淡下来,在他耳边耳语道:“我要你……”
——“不、得、好、死。”
三
盛夏转瞬而逝,落了几场雨,将园中的花打得零落。
听着韩毓影说起官员调度之事,程岑远下意识地颤了颤眼睫,心中微微一沉。
韩毓影有些奇怪:“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如今这个缺,你觉得谁来补合适?”
程岑远勉强提起精神,推拒道:“……事关官员任免,臣不宜妄议,陛下决断便是。”
韩毓影皱眉:“平日你我也不是未曾商议过这些,你今日是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扇:“可是天气太闷热?让人端些冰来?”
程岑远摇头:“臣没事。”他起身向韩毓影行礼:“许是公务繁多,臣近日有些劳累,请陛下恕罪。”
“无事。”韩毓影摆手,“来人,送程大人回府休息。”
侍从低头上前,扶着程岑远离去。韩毓影望着他的背影,渐渐皱起了眉。
君臣十载,他对程岑远也算有些了解。程岑远少年时便是个豁达的性子,如今成熟稳重许多,更少见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为了什么事?
沉吟片刻,他想起方才提起的政事,眉梢微动。
……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
回府后,程岑远坐在窗边,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要怎么办?
久远的记忆浮现眼前。
“事到如今……你当我不知道,你对他存的是些什么心思?!”一身松黄袍服的程岑远一字一顿,唇齿颤抖着,死死盯着前方那一抹身着白衫的颀长身影。
沈其牟顿住了。
片刻,他笑着转过身来。
作为名冠京都的仙露明珠,沈衡白衣净纯,年纪堪堪及冠,相貌出众、举止温雅,风度翩翩少年郎,不知看红多少姑娘家的脸。
朝堂上,他举止有度、进退自如;待人接物,无不是温和有礼、耐心细致。
曾经,程岑远也暗暗仰慕过他,把他当作一位可亲的大哥对待。
可是——
他就是个疯子!!
程岑远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闭上眼睛,慢慢吸了一口气。
……他永远忘不掉,那日昏暗的书房里,他站在屏风后面,眼睁睁看见那个依稀熟悉的身影倚在榻上,听见男子的喘息,和他口中低低唤着的名字。
“阿毓……”
起初,他只觉得惊慌脸红。撞见心目中兄长的这种事,任谁都会觉得不太自在。自渎……是想到哪位心仪的小姐了吧?才会唤着人家的闺名“阿玉”。
可是后来偶然听闻他谈及成婚的问题,却说自己此时并无成婚意愿……
……怎么可能呢?
那个落雨的下午,昏暗的房间中,男子倚在雕花榻上,面色氤氲起红潮……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沈其牟,即使不刻意去想,那一幕也不断在脑海中翻腾,怎么可能记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程岑远的聪敏也不只在于经史辞令。他开始暗中在京中寻找闺名中有玉字、可能与沈其牟有关联的女子,甚至包括下九流的女子,借着清查户籍的借口翻了个遍。
一段时间后,查到了一些人,他便开始暗暗留心着沈其牟与她们的动向。
……却总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程岑远以手扶额,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颤抖的长气。
直到那日。
在殿上,他看见他站在英气勃发的少年帝王身边。
那也同样是他的好友。
他听见沈其牟含笑温柔地唤:“阿毓……”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惊惧地睁大眼睛,一瞬间,心里如过电一般,天光大亮般明悟。
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碎裂坍塌,台上的男子无所察觉,与少年君王低笑着谈话。
“阿毓今日可是有些威仪了。”
“真的?”少年老成的君王也只有此时会显露出几分少年气,笑道:“可我今天没比昨天多做些什么……”
沈其牟笑道:“可能是这身衣裳比昨日好看?”
韩毓影笑了,“唔,有不一样吗?
“阿毓每天都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