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挥挥手,两人如蒙大赦,飞也似地出了自得堂。汪姨娘见看客走了也再没心思逗留,更在他们后面摇摇地往外走去。
“新媳妇都进门了,我提醒你往后嘴上把好门,免得出丑露乖。”
江夫人凉凉地嘲讽了一句。
汪姨娘回过身去,见她已经撤掉了额头上的巾子,精神看上去也不似方才那般萎靡。
“我有什么丑的,总好过有些人帮着亲生儿子抢老婆!”
“你倒是想抢,可惜没机会。”江夫人冷笑道,“你猜若是她知道寒儿原本还有另一个妹子,她会怎么看你?”
汪姨娘神色瞬间崩溃,跌跌撞撞好像被鬼追着一般闯出自得堂。袁嬷嬷刚送了江寒月夫妇出去,回来猛地撞见汪姨娘满面泪痕,不由奇道:“怎么了?”
江寒月坐在马车上,正絮絮叨叨地同明别枝解释澹澹的来历。
原本照规矩,江寒月该骑马,明别枝就还得坐轿。偏两人一个嫌轿子晃得头晕,一个又嫌马儿骑着太冷,干脆就都窝到了马车上。
“那天晚上在遮墨院外那个就是江浸月?”听说江浸月能飞檐走壁,明别枝十分神往,“可惜都没见过。”
“你没见过他,他倒是见过你。”
“哦?什么时候的事?”
“就那天,你跟萧家那小子在渔船上,他跟我在对面的画舫上。”
一说起那天的事,明别枝就没了谈下去的兴致。于是她“哦”了一声,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瞌睡。
“困了?”
马车内虽然有摆了几个手炉,终还是冷的。江寒月拉过一条毯子盖到了她身上,往她身边靠了靠。
“你做什么!”
明别枝立即裹起毯子缩到了角落里。
江寒月茫然地瞪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我有这么禽兽吗?”
“怎么没有!”
马车外,车夫同坐在旁边的二鲤嘀咕:“大爷这个媳妇娶得好啊,笑声都多了!”
“唉,我跟七轸就惨了,好好的屋子没得住,寻常还不让进半溪阁。”
江寒月如今屋里多了女眷,两个半大小子就不方便时常进出了。
“那你们干脆学宫里的小宦官,去了势,当自己是个娘们就成了!”
“去你的!”
马车在清晨的朝晖中驶出崇庆坊,穿过刚刚苏醒的街市。明别枝撩起车帘,看到清凌凌的江面上散落着零星的舟楫,早起的妇人正端着盆子在岸边浣洗。人世间的烟火气是如此真实而又亲切,叫她隐隐泛起了泪意。
这是她前十六年日日看惯的景象,到了这京城中,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江寒月见她神色倏然变得萧肃,好像一朵刚开的桃花突然蔫萎般令人心疼。他就着帘缝往外瞅了眼,握住明别枝的手道:“想祖母了?”
“嗯。”
他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时,她忽然又开了口。
“若是在祖母身边,她看着她的宝贝孙女终于嫁了出去,必定又是高兴又是不舍。今日见我回门,不知道该有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