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应沂怔了怔,表情依旧平静而辽远,望着夜色中的曲江,答道:“儿时父母常携我同游曲江,对于我来说,这南赣湖畔,无处不是父母的足迹与身影。每次来到这儿,总是会觉得平静而温馨。”这是他至今唯一维持下去的儿时的纯真,无法忘记。
萧琴很少听见他谈及父母,似是那些记忆都被他仔细的掩藏了起来,每每让她觉得他对这段过去从容豁达,然而此时此刻,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放不下。
“你很喜欢儿时的自己?”
“没有人不喜欢吧。”他淡淡地说着,然后转头望向萧琴,“你呢?”
萧琴怔了怔,也有些恍惚:“儿时的自己……我都不大记得了。”每念及儿时,回忆在脑海里的无非就是母亲织布刺绣的瘦弱身影,那些低矮绵延的墙,飞扬的尘土,湛蓝的天,飘浮的白云。以及隔壁院内老在拨动算珠的师傅,神秘而古怪的身影。
“我和儿时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她想了想:“不过还是有变化,人聪明啦!长大啦!”几句话还没说完,尤应沂已在一侧望着她禁不住笑了起来。
“我和儿时的变化……”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极大!”
“哦?”
“所以很喜欢儿时的自己。”他的笑容逐渐敛起,被原先平静而辽远的神情替代。
这一夜,他和萧琴一同登舟,由船夫策舟荡漾在湖面,两人在船舷相对而坐。夜月空明,湖面吹来阵阵清风,凉爽宜人,波浪涌动。敲击在船发出噼啪的清响,似是情人间心灵温柔的低语,两人相对谈笑,和乐融融。
接着尤应沂自船中摸出一卷用黑布包裹起来的物事,拿出的那一瞬间,萧琴惊讶的微微睁眼。他含笑一层层解开黑布,然后一卷画轴初露端倪。黑布全数揭开后,他将画卷递了过去。“送你的千秋节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暖流自心底缓漫升起,萧琴浅笑接过画轴,然后解开系住画轴的绿色丝带。
指尖慢慢的展开画卷,从洁白的纸面看到粉色的晕红。用楷书写下的《桃夭》端正齐整,接着是少女松挽的发髻,独有一玉钗装饰,秀美的脸,青丝飞扬,嘴角嫣然的笑意。
脸逐渐泛红,难抑心底的澎湃与喜悦。看着画中少女拈花的纤纤素手,杏子红的衣衫,飘飞的裙摆后,是姹紫嫣红的花丛,蝴蝶翩翩扑翅之姿,静美斑斓。
“你画的……是我?”
尤应沂笑而不答,萧琴的笑意也随着加深,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右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香囊,然后红着脸向尤应沂单手递过:“我送你的。”
尤应沂有些意外,似是没有想到她也这般心,然后立即将香囊取了过来。
香囊散发出的是蔷薇花的清香。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看到茶绿色的丝绸绣的一些疏落的杂草。说真的不大好看。但是他还是满意的笑了。萧琴见他笑便问:“你笑什么?”然而尤应沂仍然在看着她所绣的图案,微微蹙起了眉。
“为什么要绣一些杂草呢?”
“杂草!”萧琴红着脸从他手里将香囊夺了过来,嚷道:“什么杂草啊!”
尤应沂有些错愕的望着她,然后萧琴说道:“是芦花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便看到尤应沂脸浮起的尴尬之色,随同着一声干咳而展开,接着也不管萧琴讪讪的拒绝,还是把香囊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一番。
萧琴见他把香囊拿过去,心里的羞愧被沮丧所替代。他的表情温和依旧,望着香囊倒没有半分嫌弃之意。然而她还是禁不住吐出了盘桓在心里许久的疑惑,问:“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啊?”
尤应沂诧异的抬起头,她几乎都不敢看他的眼,继续问:“我这么……这么粗手笨脚的,你喜欢我……不是很奇怪吗?”
“粗手笨脚?没有吧。”尤应沂说着将香囊仔细的收起,然后说道:“比你还粗手笨脚的人多得多。”
“但是像我这样,什么都不会……”
“你没有什么都不会啊!”尤应沂失笑出声:“你的数理不就很好嘛?别自卑。”
“……我没有自卑!”萧琴纠正着:“我只是疑惑而已。我当然知道……我还是有很多好的方面啦!”
“这就是啦!”尤应沂含笑道:“你有好的方面,而这些好的方面我也都看到了啊!”
“那我也有……坏的方面啊!”说着,她又想起了那个香囊,然后尤应沂再次笑了起来。
“坏的方面又如何?我不觉得它是坏,而且还很喜欢。”江雅秀已经带着萧文虹一直找到了朱雀桥旁。
夜色渐深。因为知道尤应沂不喜欢热闹,猜想萧琴也不大喜欢,所以不怎么可能在繁华场所过多停留。一并来到曲江,遥望彩霞亭、紫云楼,在夜色中勾勒出深重的暗影。
清风习习,曹柳依依,在朱雀桥往曲江一目望去,有许多小舟画舫,却仍不见萧琴和尤应沂的身影。
江雅秀显得有些失望,萧文虹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然后她轻叹了一声,听着萧文虹不知是什么情绪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