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你是小龙崽子,便自以为如何!东海龙王都得随我上下呢!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求我,报答我,却无外是逼我将女儿送给你们!先是软的,如今硬的,你们当我霁寒宵真的好欺负!”说罢便要再次动手。
“不不不,先生!真的没有不敬之意。”敖萨百口莫辩,停了一停,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我钟意雪儿,缘不知从何而起。雪儿妹妹尚且年幼,不足婚配,我只痴望她能同我一起长大,守望于她。如今想来,竟如南柯一梦,实属非分之想,禁忌之思。我亦不明自己为何如此年少不知羞耻,荒唐龌龊。月仙几次三番,婉言拒绝,已经是给了小生无数颜面,日后定当坚律自守,不再轻言。”
敖萨说完,重重地行了一个匍匐之礼,月崂的心才稍稍平复。
“六儿,可是公主也很喜欢你呀!”乌玉珠却很是坚持。“人间多是娃娃姻亲,我们又不会亏待公主,为何诚意恳求,月仙却不遂人愿呢!”
乌玉珠这番护犊子的话彻底惹恼了张月崂:
“放屁!我家孩子被你们看中了就是要随你安排了?你倒是金口玉牙,天上老子了!”
“月仙,丞相,我明白的:雪儿年幼,只当我是兄长。”敖萨摇头,“是我为病多年,心生病态,多有得罪。”
“好了,我也不看这们这些俗世戏码。就此别过!”月崂依旧口气冷淡。“若再强行攀扯,休怪我无情!”
乌玉珠苦笑,这龙宫都塌了一半了,还能如何无情。
见话不投机,已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乌玉珠也就无心再做挣扎,而是实实在在地提出了自己心中隐忧:
“月仙,那这支梨花玉步摇,如何处置?”
“普通簪子,随便赏赐给哪个宫娥便是!”
“月仙,这步摇精,能伤人千年,岂是这么容易退却戾气与恶意的?此刻它纹丝不动,怕是内里另有乾坤,日后必有妖孽呀!”
“那就给我吧,我来处置。”
乌玉珠看了一眼敖萨,敖萨说:“听先生的吧!”乌玉珠便将收在手中的梨花玉步摇,双手奉上。
月崂收入广袖,一步跨出,到了外面光庭院中,呼喊雪儿。
“月仙且慢!容我跟妹妹再说一两句话可好!”
月崂止步,没再言语。
“雪儿,你以后会记得哥哥吗?”敖萨将奔跑过来的雪儿扶住,用手轻轻给她把额头上的汗水拭去。
“要像背书那种记吗?”雪儿喘着气,歪着脑袋问道。
“不用,只要……只要像每天早上起床了就来掀哥哥被子那种记得。”
“哦,是玩是嘛,玩我就最记得了!你放心!哈哈哈!”
“唔。以后玩耍的时候,可要小心,不要磕着碰着!”
“大王您白操的心。公主身上不是有您的龙鳞护体么?不要说是树上掉下来,就是……”
敖萨抬起眼睛,乌玉珠赶紧闭嘴了。
“你但凡是磕着碰着了,那等于哥哥也碰着了,你知道哥哥可是很怕痛的!”
“这样啊,那我会小心!我怕你又哭得傻里傻气的。”
“傻里傻气?”
“阿爹说你傻里傻气。”雪儿不会遮掩,嘻嘻笑道。月崂略略尴尬,不过自侍长辈,也不解释。
“是啊!哥哥天下最傻。”敖萨倒也承认。
“哥哥,那天玉坠子掉在地上,我帮你重新串好了,还给你!”雪儿手掌上托着那个流光溢彩的龙纹翠玉坠子,踮着脚举起来给敖萨。
敖萨一时恍惚,这个东西,怎么没有在脖子上,自己也没觉得什么?
月崂却眼前一黑,雪儿莽撞,随手拿了自己腕子上的那圈红绳给他串了起来。那红线可是……
“雪儿,这个就给你了。”敖萨捂住她的手,推了回来。
“六儿!”乌玉珠拼命摇头,这可是你为龙为王的信物。
月崂也想说绳子还我。雪儿却先开口:
“雪儿不要,父亲说,女孩子不收别人的任何礼物。”乖乖地又把东西推了回去。
“那以后雪儿长大后变漂亮了,没有一点信物,哥哥就认不出你了。”
“可是哥哥你一个哭包的样子,我怎么都能认出你来呀!”雪儿童言无忌,再次推了回来。
“怎么?你以为哥哥就不会再变帅了嘛!”敖萨自嘲,只好伸手接了那龙形玉坠。
“帅是什么?”雪儿年幼无知,咯咯大笑。
帅就是你老子!月崂真的很气。
敖萨傻傻看着她笑,牵着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月崂等不了他们神聊,伸手牵住雪儿:
“走了。”
这话一出,便是事到临头,雪儿终于憋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爹爹你难道就不可以养两个孩子吗?”
敖萨的眼睛刷地一下就红了。
月崂正色道:
“他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是钱塘江的龙王,守着一方水土,必须在这里履职尽责,不可失守。”
“额……嗯!”雪儿抽噎着,箍住月崂的脖子,把头埋了起来,谁也不看。
敖萨红着眼睛和乌玉珠一直尾随到了钱塘岸边。
最后眼见二人消失云端,乌玉珠神色黯然:“月仙这一去,怕是不愿意再回咱们钱塘了,都怪我。”
敖萨站在岸边,沉默不语,一直站到日色西沉,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去吧!那巷口的小院,仔细派人打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