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年,孔星离生怕星河情不知所寄,便兴冲冲地刺了命宿虫的羽翅,先一步给孔星河去信。
星河,小筑安好?你安好?
……
翅薄字寥。
那萤火小虫,总是被她催得早早飞出去,晚晚地才磨蹭回来。
并无回音。
星离自责,当日就真的没有机会没有时间找他一找,当面说一句的嘛!都怪自己,星离只好再去一封,带着讨饶的口气:
星河,岷山云暖,勿忧勿念。
……
星河,萤火如青鸟,殷勤为探看。
……
次次不理。话都已经说得这么开了。难道信被别人收了去,不会啊,命宿虫只会认自己的主人啊。上面刻了星河的名字,能收下的就只有他孔星河,换了别人,是怎么也捉不住这些个小虫子的呀!
星离只猜他为自己不告而别在置气,不恼反喜,不断耐心讨好,打趣他。
星河,平湖游弋,孤身可趣?
星河,岷山风静,我不如归来?
星河,你是不是不会召唤命宿虫?
孔星河多日不回信息,星离急得不再规矩行文。
星河,今日岷山大典,祥云笼罩,佛光大放,各路神佛齐聚,煞是壮观。佛祖说我坚持五百年,也可得以永乐,你为我开心吗?
星河,我担心命宿虫背不动这么多字,下次我得分两次写。
字里行间,仿佛能听到星离轻轻笑话自己的笑声。
星河,你当真还在生气,这样会不会错过我的信?
好吧,你生你的气,我写我的信。
星河,有人说你的名字好听吗?
星河,有人问起是谁给你取的名吗?
星河,有没有人把你的名字错念成我?
……
或文或白,他都不理。气得也太深了?
星河,君不喜幽深,岷山有浅溪。你能来看我吗?
星河,岷山雪深,眠香池暖。你有在想我吗?
星河,昨日得窥眠香梦,只见芍药花色重。
写完这一封,星离觉得自己太过了,顿时想把那颗刚刚送出去的萤火,给追了回来。
然放出去的无线风筝,怎么收得回。星离又赶紧地捉了一只,补写一封:
星河,上一封,写错了。
真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羞死人了。
……
她倒是不知道,这些信,都妥妥地落在一个人的手上,冷不出声。
又是漫漫归信路,只言片语,煞是难得。孔星离干脆放飞自我,随心写道:
星河,羽箭上的兔子,眼睛总是红的,是你又在笑吗?
星河,你还在生气吗?
星河,你真的不回我?
星河,季风要来了,是不是你的回信就可以快一点?
星河,星河。
星河,星河。
星河,星河。
……
终于。
回来了一封。
大喜过望的星离,拈住这只刻了字的小东西,很快发觉了不同。
这只萤火虫并不是从岷山飞去的。
也就是说,回信的人,并不是刻了打岷山过去的萤火虫的另一只翅膀,而是用了自己从前养的那一批萤火。
星离上得岷山的这一季,岷山的萤火虫忽然地变了颜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再不是从前的雅黄色,而是微微带着血赤色,眼角多了一点红痣,仿若女子垂泪,星离曾略感奇怪,但修行事务一忙,她便忘了追究。
这只回信的萤火倒还是和从前一样生得好看,嫩黄的翅膀,娇小气喘的样子。
大概是那个傻子学会召唤和驱使小筑里面的命宿虫了吧,星离顾不得多想,只觉得按捺不住内心热烈欢喜,赶紧仔细看信,信却写得极淡:
星离,安心修习。
孔星离歪歪脑袋,怎么看也就这几个字,好生小气。
字也别扭,好像他连字都不会刻了一样。几日不见,就笨了起来。
星离吃吃地笑了:
星河,几日不睹,拙笨如许?
星河,我曾望你于星河,你可顾我往佛陀?
星河,星河。
星河,星河。
星河,星河。
……
整个一百年,孔星离主动给孔星河去信,日日期待他的回信;一时想让他来看望自己,岷山虽远,佛祖却不拦着旁人过来;一时又想着自己偷摸回去看望星河,而这一切终是不能。
总之,她就如同一个初涉爱河的小女子,口不择言,羞臊不禁,小鹿乱撞的时候,就捉一只萤火,镌刻了清秀小字,顺风放出!
一日复一日,整整放飞了一千八百点萤火。虽只收到那一封。
转眼就是第二百年开始了,星离道行日高,居然微微生气了,有时倒还开解自己,不要跟一个小男生计较,毕竟他的心上人直线飞升,他大概压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