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子一步又一步地走着,走到灵攸一旁,把那具尸身收到了云戒之中。
云戒不是洞天,承载不了活人,哪怕是命悬一线的活人。
青玄子愤怒而又镇定地走着,朝着城中某一处而去。
那一处,长着一棵大树。
梧桐树,茂密的枝叶四处蔓延着,遮了云,遮了日,遮了这天。
落下一片又一片的影子,似爪牙,似柔荑。
青玄子站在树影上,灵气浮动,衣摆涌动,抬眼看着那单手数不清的树枝,“出来!不然,我烧了你这树!”
“你伤不了我!”树影婆娑,树枝摇动,似乎传递着话语。
“那就试试!”青玄子眼中红煞之气攒动,双手成爪,凝聚庞大的灵气。
“痴儿,”风一动,树叶纷纷落落,那落下的树叶犹如旋风一般,盘旋着,最后汇聚成一个小孩,垂髫小儿。
“是谁掳走了她?”青玄子盯着那小儿说道。
“你知道的,在这城中,能让你察觉不到的人,”小儿的嘴角上扬,“是我庇佑的人。”
“所以,你要护着那个人?”青玄子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胆敢应下,便是千难万险也将把这树撕下一层皮。
“不,我为什么要护着那个人,”小儿说完便消失不见了,“我从来没有庇护过那人。”
青玄子闻言,淡定地抬目看着,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开,只不过那刚才站立的地板犹如蜘蛛网一般,弥漫着裂缝。
青玄子离开了楼兰,出城那一刻。
一柄长剑浮动在眼前,轻轻一跃,便站立在长剑之上。
飞剑涌动,直朝北去。
北方之地,一处潮湿的洞穴之中。
不见五指的地方,阴凉与黑暗交织的地方。
那里藏着污垢,藏着恐惧,藏着未知的生命。
在那里的角落,缩着一人。
蒙着眼布,封了神识。
如同一个凡人,缩在了这处黑暗的角落里。
听着那水滴石,滴答,滴答地响。
听着那角落的地方,窸窸窣窣,忽而一声吱呀,似老鼠穿过洞穴的声音,似木头被掉落的水珠腐蚀的声音,似风吹过空洞响彻在黑暗里的声音。
蒙着黑布的乞星,听觉被放大了,那身上的触觉也被放大了。
水滑落身上的感觉,仿佛就像一条黑蛇攀爬在手臂之上,细腻而又粘稠的感觉,令人不由地恶寒。
乞星摇了摇头,呼噜渐渐地打了起来。
不由地舔了舔嘴唇,吧唧吧唧的声音,仿佛在梦中吃着什么好吃的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还睡得着?”一旁的弟子咋舌地说道。
“也不瞧瞧人家是谁?”倒了一壶茶水,“那可是渡劫真人的弟子,那是我们这些无名小辈可以比的吗?”
渐渐地呼噜缓缓地响了起来,似乎睡得还不错。
“睡吧,”那边的弟子冷哼一声,“再不睡就来不及了!”
“要动手了?”喝了水的那个弟子咋舌地说道。
即便是再小的声音都会觉得如同蚊虫一样,徘徊在耳边,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泪水犹如雨中的雨珠从屋檐滑落一般,从眼角滑落,‘我不想死,不想死!’
紧紧地抱着身子,呼噜声渐大,不敢松懈,不敢露怯。
乞星知道,一旦自己露怯,就会如同蝼蚁一般,被戏弄,被嘲笑,被折磨。
她不敢,她不愿,她不想如同那玩偶一样,被提线着,被表演着。
她强忍着呜咽声,手指被牙齿碾磨着。
强忍着泪水,强忍着痛感,强忍着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令人作呕的触觉。
‘婉儿姐姐,婆婆,爹.......’仿佛生命里,可以给她力量的名字,在脑海里为她苦苦地支撑着,‘明笏大哥,狄二,白哥哥,还有师父,救救我,救救婉儿。’
温柔的手指滑过了乞星的面庞,一点又一点,吓得乞星后缩着,颤抖着。
“别怕,是我!”解开了目布,一束光明打在了乞星的眼中。
“师......父......”呢喃的言语就像符咒一样徘徊于乞星的嘴里,却是刻在了她的心里。
如同一道光打在了心上,此生为此而照亮。
青玄子横抱起乞星,缓缓地走着,跨过了洞穴,跨过了横尸遍野的山峰。
“值吗?”闻声而来的几位渡劫期,站立于虚空之中,“为她屠了一宗,真得值吗?”
“我的徒弟,我来守护!”青玄子抬目,“若敢伤她一丝一毫,我必上穷碧落下黄泉,必将那人粉身碎骨。”
话音至此,一道红光从瞳目闪过。
“不过魔宗而已,”琼花真人一笑而过,“屠了就屠了。”
话音一落,琼花离去。
“你好自为之!”道安拍了青玄子的肩膀也随着琼花离开了。
剩下几位有渊源的也都离开,至于还没走的,也只能叹了叹气,离开了。
山峰角落,暗影之中,有人口吐鲜血,“你来晚了,哈哈哈~我在地狱等着你,青玄子。”
怀抱着昏迷的乞星,青玄子缓缓地驾着飞剑,朝着太华而去。
没过多久,被屠灭的宗门之中,尸身遍野的山峰之中,一个女人拖着冰棺缓缓地走来。
“终于到了!”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呦,这里还真是热闹。”
轻拿轻放,走了上去,四处瞧了瞧,“这上等的材料,还真是赚了!”
黄沙随风飘过,露出些许的痕迹。
本是热闹的山峰里,布满了尸虫,了无生息。
直到这个女人的到来,这里或许在某一天会布满人烟。
不过这宗门的未来,对于青玄子而言,不及怀中一根头发来得重要。
缓缓地驾着飞剑,越过山峰,朝着夕阳而去。
金色的光辉披在了乞星的面容上,让她不由地多了几分妖艳。
不知多久,青玄子终于到了太华宗。
这一路,月辉,星光,日辉,为了那姑娘,抹上了红妆。
看得青玄子几次挑眉。
几天后,湛蓝色的天描绘着洁白的云朵。
清风掠过,拂动白云,遮掩了半边的光芒。
流动的光洒在了人间,洒在了青绿色的树林里,婆娑的树影随风流动。
太华宗也在阳光之中。
耀眼的光,依旧眷顾着太华宗。
丹阁之中,青色的纱帐笼罩着木床。
半遮半掩的纱帐下,乞星安静地躺在了床上。
宁静的眼眸如同白玉瓷器。
“恩~额~”陷入了梦魇的乞星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被子,仿佛溺水的人,死死地抓着稻草杆一样。梦呓之声萦绕四周,动弹不得的窒息犹如毒蛇将乞星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啊~”
大叫一声,冷汗已然从额头冒出,挂在了鼻梁上的汗珠缓缓地滴落,瞳目之中,还有尚未散去的恐惧。
大口又大口地喘息着,仿佛是要把过去未能呼吸到的空气弥补回来一样。
“没事吧!”明笏本来端着茶碗,见此立刻放下,冲了上去,“还好吧!”
“明笏?”闻声,不由地抬头看去,熟悉而又安全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抱了住。
大声地哭泣,哽咽地哭泣,泪珠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下坠。
“好了,”明笏拍着乞星的肩膀,安慰地说道,“好了,你已经没事了!”
说话之间,一股黑气弥漫在明笏的眼中,纵使戾气丛生,但也依然温柔。
紧紧地抱着,就像一个珍宝一样。
珠帘外,柱子旁,站着的却是青玄子。
神色不明地看着,看着床上卿卿我我的明笏和乞星,青玄子转身离开了。
刚走出屋门,便打面前走来个灵柩。
“师妹醒了吗?”灵柩关怀地说道,“我这......”
“醒了!”青玄子冷淡地说道。
灵柩转过身看着冷淡离去的青玄子,“怎么了?之前明明很紧张的,怎么现在......”
灵柩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
“咳咳,”刚进屋,就瞧见这诡异的气氛,灵柩不由地咳嗽着。
“师兄!”害羞的乞星缓缓地推开了明笏。
“师父!”明笏虽然被推开,但是手还是放在了乞星的肩上,只是转头看向了灵柩。
“师妹,”灵柩缓缓地走来,一把拉开了明笏,笑了笑,“这是天狼关来的信,似乎是你爹的消息。”
从袖子之中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乞星。
微微一笑,便拉着明笏转身离开,“师妹好生休息,我带着你师侄走了!”
乞星用手背抹了抹泪水,“多谢师兄,还有,师侄!”
明笏依依不舍地看着乞星,却只能被灵柩拉走。
乞星见着明笏离开,才撕开了信封,打开了里头的书信。
信纸很薄,但是却很重。
乞星惊愣地看着,紧紧地攥着,把这信纸攥得皱巴巴的,才肯罢休。
乞星连忙掀开了被子,急促地穿着鞋子,随意穿着衣服,便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