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是前世她被迫嫁去柱国公府的时候。
卫襄心底骤然一酸,伸手抱住了姐姐:
“姐姐,你是皇后,你比我有出息多了,无论是卫氏一族,还是我,以后还是得你来照顾。”
“那你呢,你以后,会不会常常回来看我们?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见多少次。”
卫锦望着窗外,春日明媚的阳光里,一只雀鸟展翅飞去,没入天际,陡然间觉得伤心。
她们万般呵护,纵情恣意长大的小妹妹啊,已经与她们渐行渐远,终将永远分离。
这一次,卫襄没有立刻就回答。
前世年少无知,以为踏上仙路就能得到喜欢的人,今生不得不为,为了逆天改命只能踏上仙路。
前世她不知道仙凡到底有什么区别,而今世,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她只能尽力地延长亲人的寿命,却再也无法让他们获得和她一样长久的人生。
她和他们,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或许现在还能一起走一段,但是以后……
卫襄想着想着,悲从中来,眼泪忽然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扑在卫锦怀中放声大哭:
“姐,对不起,对不起,我当初不该任性,我不该去修仙的……”
“你这是什么话,修仙能修得一个结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哭什么!”
卫锦一看妹妹哭了,猛然从伤感中惊醒,连忙拿帕子揩了揩自己的眼睛,推了卫襄一把:
“你修仙有成,也是个光宗耀祖的事情,以后咱们卫氏一族的子子孙孙说起来,自家还有个老祖宗得道成仙了呢!”
卫襄正伤心着呢,被姐姐这么一说,当即哭笑不得,眼泪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呆萌又委屈。
卫锦的那点儿伤心,被妹妹这么一搅和,也就没了,看着卫襄这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呀,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羞不羞?”
“不羞,我就是小孩子,我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卫襄再次扑进了姐姐怀里撒赖:
“姐姐,只要你过得幸福,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哪怕将来我活成了一个老妖怪,我都还是你们的小孩子。”
出宫的时候,卫襄的神情比进宫时更加郁郁寡欢了。
尉迟嘉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也没有出口安慰,就这么握着她的手一路走出了皇城。
然后两人上了马车,尉迟嘉直接吩咐车夫去卫国公府。
卫襄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卫国公府?”
“你已经去跟皇后娘娘道别了,自然也要去跟岳父岳母大人说一声的。”
“可是,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过。”
“不难过,襄襄,你看外面。”
尉迟嘉将卫襄揽在怀里,掀开马车的帘子,让她看熙熙攘攘的大街。
身为都城,长安城的热闹繁华是渗透在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里的。
此时他们的马车正经过城中心一条繁华的街道,街上人潮涌动,热闹喧嚣,有人停下说笑,有人匆匆前行,还有做生意的小摊贩东张西望赔着笑脸招揽生意。
近处有孩童奔跑,远处有匹夫打架,路中间,有带着权贵徽记的马车嚣张地驶过街头,却在从他们的马车旁边掠过的时候,谨慎地放慢了速度,低调地溜了过去。
这样浓重的烟火气息,是她很久都没有注意过的。
“襄襄,不必为了皇后娘娘还有岳父岳母他们不能跟我们一起修仙感到难过,他们活在这样热闹的世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痛苦,如果你因为这个而想不开,那对他们来说,并非好事。”
并非好事……卫襄怔怔地望着外面的喧嚣,之前波动的心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如果她不曾去修仙,那她会不会觉得做一个终将年华老去的凡人不好呢?
定然是不会的。
因为她出身卫氏一族,姨母是太后,表哥是皇帝,亲姐姐是皇后,父亲还是卫国公,就连外祖家,都是声名显赫的王氏。
无论是权势还是富贵,她都站在众生的顶端,就连前世被迫嫁去柱国公府,更多的也是心灵上的煎熬难过。
人间种种疾苦,她尝过的,到底不过那么一成不到。
所以,姐姐和家人,未必会如同她想象的那般痛苦,她们只是不舍,不舍得她就此远去,然后天涯海角,各自一方。
卫襄的心绪平静了下来,尉迟嘉也第一时间感知到了。
他放下了车帘,将她的侧脸贴在了自己胸前:
“襄襄,你也不必害怕以后只剩下你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有我陪着你。”
卫襄抬头看着尉迟嘉,手指渐渐攥紧了他的衣襟。
还好,还有这么一个人义无反顾地与她一起踏上仙路,还有这么一个人,能陪伴她到最后。
十日以后,卫襄再次拖家带口地离开了长安城,重临南海。
离别前,卫国公夫人依依不舍地千叮咛万嘱咐,卫襄一一应下。
卫存焕小朋友则是抱着卫襄的手臂啃呀啃,恨不得再咬上几口,最后被卫程给拎开了,卫襄这才得以顺利挣脱。
自从成了亲以后,卫程就一直在军营中忙活,与妹妹照面的机会便比从前少了许多。
此时看着卫襄许久,叹了口气:
“你啊,就这么回长安来晃一圈就跑,以后,相隔万里,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我和爹娘,再也照应不到你了。”
“哥……”
从前总是跟哥哥打打闹闹,但是这一刻,卫襄还是鼻子一酸,觉得万分不舍,之前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瞬间再起波澜。
卫国公夫人连忙横了儿子一眼,将他扯去了一旁,又叮嘱了女儿几句,就催促她上路走吧。
因为她看着女儿身后那一长串的小妖怪,心里很是发愁。
此去南海万里之遥,两个人去也就罢了,轻车从简,一切便利,带着这么多的小妖怪,路上万一招来大妖怪怎么办?
女儿远去后,卫国公夫人陷入了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