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玄江汜消失在空间涟漪之中。
“多谢。”尹天明对着尹天齐身前的守夜人说道。
那守夜人没有回应，身影宛如风中微尘，渐渐隐入虚空，再无踪迹。
四周是一片冰冷而扭曲的空间。
地面不存在，天空是一块无尽的黑镜，所有光芒都在远离。
这里，曾是“鬼脑”的巢穴——同时也是囚禁守夜人的永恒牢笼。
冰晶层层崩塌，铁链在虚空中破碎成光。
尹天明缓缓走进那片逐渐瓦解的空间，他能感受到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气息，仿佛从记忆深处穿越而来。
一道身影，正静静地立在崩塌中央。
斗篷破旧，长发微散，眼中却是无法直视的宁静与死寂。
——是他，尹天齐。
他的哥哥。
他和父母曾穷尽十余年，遍寻不到的人，此时此刻，终于得以相见。
“天明……”
“……哥。”尹天明嗓音微颤，十余年未见，彼此之间没有寒暄，没有拥抱。只有这轻声呼唤，仿佛要从记忆深处，唤回那个早已远去的兄长。
尹天齐飘到弟弟面前，眼神依旧温和，依旧沉静，却早已不是“人类”的光芒。
“你长高了。”尹天齐轻声道，语调中带着一丝笑意，却宛如最后一缕余晖，“比我高了。”
尹天明一怔，眼眶顿时发烫。
“跟我回家吧。”他低声说出这句话，像是早已在心中排练过千万次，但此刻依然颤抖，“爸妈一直在找你。”
“……我回不去了。”尹天齐打断了他，语气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可更改的事实。
“我……早已不是‘人’了。”
沉默，如雷霆滚过尹天明的心头。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
成为守夜人的那一刻，就等于死亡，本体化鬼，灵魂被鬼脑驱使，沦为工具。
已经死去的人，当然无法复活。
尹天齐缓缓走近，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尹天明的肩，如小时候那般，“你变得足够强大了，天明。”
“你保护了红岛，杀死了鬼脑，让活着的红岛成员回家……你完成了我未完成的遗愿。”
“所以……我可以放心地，真正地去‘死’了。”
尹天明颤抖地抬手，抓住哥哥的手腕，却触碰到的只有一层薄如雾的虚影。
“你会转世吗？”他问，声音几乎听不见，因为他记得景慈师太曾跟他说过，它们这些鬼魂都应轮回转世，而非被囚禁在一方天地。
“也许会。”尹天齐平静地回答，“也许不会。但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当你哥哥。”
尹天齐缓缓退后，混沌的余波尚未散去，空间之中弥漫着粉尘与星光般残余的能量。
在那破碎天穹与流光交织的尽头，他的身影逐渐透明，一点点消散。
“天明，能见你一面足以。”
“照顾好爸爸妈妈。”
“照顾好她。”
他的声音消失了。
他的人，也不在了。
这片空间，仅剩下一个孤独的身影。
但尹天明却不能再继续在此停留，短短十余秒的相遇，已经让他回溯自身数百次，用以抵抗空间挤压带给他的生命威胁。
这里早就不适宜人类生存了。
再见哥哥。
哥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