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飘散着血腥气,借着明亮如昼的灯火看去,行人寥寥无几,倒是修缮商铺楼阁的工匠还在忙忙碌碌,有不少铺子已经关门闭店,门口的灯笼也有被风刮坏的,簌簌而落的降雪无声无息,铺天盖地地压下,谭有后抬眼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际,心头自语了一句“多多益善”。
桃李铺子位居街中偏后,谭有后还得再走上一段雪路方才能到,地面出现一团团凝结的暗红被白雪覆盖,凌乱的脚印密密麻麻铺陈开去,“莫非是又起了乱子?”谭有后皱眉心思,却也不甚放在心上。
街头打架的事情,南城每天都会上演,他年轻之际也是一把打架好手,拳脚施展开来,三五人也是近不得身,更何况及冠后他身份尊崇,出门自有护卫左右,寻常之辈更是无法近身,想与他打架已然不可能!
“砰”,两道身影突然从二楼窗口跃下,在雪地里趁势翻滚一二,便起身冲进了铺子,快走到门口的谭有后被着实吓了一跳,那二人手头拎刀,身上染血,一看就非良善之辈,想来是仇家上门,在这里了结恩怨,“秦优这厮也真会挑地方……”如此自语一句,谭有后决定从绕道后门,他知道桃李铺子有前后大堂,从哪里进入也是一样。
穿过巷子,谭有后摸到后门,这酒楼多有后门,基本上都是厨子小二由此进进出出,再么就是后厨送菜的商贩,收泔水的力工等等,轻松推开后门,谭有后皱了皱眉,院子里扑面而至的血腥气较比街头要浓郁数倍不止,甚至盖过了后厨的厨腥味,皱眉穿过杂物堆陈的院子,再推开后堂屋门,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却是直愣愣戳刺而至!
“嗤”,谭有后尚未反应过来,便眼看着肩胛位置被钢刀洞穿,随之整个身体腾了空,鲜血顺着钢刀扎出的血洞滋射出来,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在半空,身后还能听到“哈哈”的轻笑声!
俯瞰街头的疯子自觉有趣,看到那谭氏独子扭头而去,似有看出这其中潜藏的杀机,便探指飞出一滴酒水,借着雪落堪堪落在对方眉心,眼前赫然铺陈一副画卷。
“原来是绕道后门……”
画卷中,疯子瞧得这位谭氏独子真切,皱眉自语都看的分外清楚。
“想跑?”
另一副画卷中,刚踏进铺子门槛的李好生躲开半截断刀,闪身之际便扭头掉胯,想溜之大吉。
疯子一笑,随手在画卷上轻点一指,画卷中的门外却是陡然而起一股潮涌之力,当街轰然撞向桃李铺子,刚修缮好墙面瞬间坍塌,砖石横飞,木门与窗也炸碎开来!
如此这般,疯子又点指落在后堂之中,前后两股大势压下的同时,前去搬救兵的兵卒也带着两队人马包围了桃李酒楼,疯子见此,便蓦然收手。
后续一切发展,自然再与他没有半点瓜葛,同样,他与那位天子殿下也算是因果了结干净。
挥袖打散悬浮空中的画卷,画卷里正是箭矢如雨落的场景……
北城暗渠引流,已经事成八九,暗渠疏通已经大致完成,剩余不过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就连疯子听到这则消息,也不得不承认墨家一脉于工事一块,可谓是鹤立鸡群,难有敌手。
为此,疯子特意去了一趟北城城下,拎酒酬谢那位尽心尽力的墨家主事人,言谈中对方提及一则小事,说是那火山岩浆之中似有悬棺,有墨家弟子下去查验,却被悬棺重伤,如今正躺着修养,疯子闻之自是一番感激涕零,临走前还特意撂下一袋子沉甸甸的银两,说是给那位兄弟养养身子。
告辞墨家主事人,疯子便跃城而出,直奔那座死火山之地,岩浆中有悬棺一事,他先前勘察并未发现,以防万一,他走这一趟还是很有必要。
墨家弟子引流岩浆,不过是在山腰与岩浆齐平之地凿了个引流口,借住落差之力将岩浆引流而下,同理又在另一侧低端开口疏流,相当于将火山中的岩浆引流一大圈,最终还是物归原主。
悬棺是在贴靠岩浆几尺近的岩壁一侧,想要靠近悬棺,就需要直面岩浆喷涌的滚滚灼热,寻常之辈遇此情况,自是束手无策,而一般山上修士,无非会用气机裹体,再踏临岩洞的法子,疯子俯瞰着脚下翻滚的赤红岩浆,心生一计,将那位城隍爷的剥落金身抖袖而出,神祗金身近乎坚不可摧,从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山头修士身上的宝衣,就算将其坠入岩浆许久,亦是皮毛不损。
这具城隍爷金身,疯子先前蹭给过他人几块,但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他自己,除却些许部位损坏严重,大多地方还算完好,疯子只需要以气机缝补,便可勉强穿起来做一件金身宝甲。
小心翼翼穿好后,再以气机缝补缺漏之地,疯子检查一番,确认没有疏忽之地,便轰然坠落,岩浆四溅中,一步一步走向临壁而凿的悬棺洞!
岩洞不大,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座规模不逊大帝墓葬的墓穴赫然呈现在眼前!
“岩浆下移,洞口显露,方才被人发现,不然就算时过千载,只怕也无人能发现这其中奥秘所在!”
自言自语中,疯子跃下类似祭祀用的高台,台子前摆陈一口四方锈铜大鼎,鼎中列有七八具摆放齐整的尸骸,从骨迹来看,尽是些尚未及冠的幼子。
“活人祭祀?”
疯子微微诧异,这种恶毒祭祀之法,最早出现于魔族一脉,据说那位魔主便是被此等祭祀之法从沉睡中唤醒,继而降临世间,但后来此法被除魔族之外的他族唾弃,甚至为此有过两场声势浩荡的厮杀,最终方才从世人眼前消失,至于最终结果如何,也没有谁人能说个清楚。
“应该是魔族某位魔将的墓穴!”
疯子心底思量着,绕着铜锈大鼎看了许久,鼎身铭刻阴文,多是祭祀所用,这一点完全符合昔年魔族墓葬规格。
当疯子视线从铜锈大鼎挪移到祭台,也就是他先前跃下的地方,脸上神色却在一瞬间起了变化!
“活人祭祀,那这台子上究竟陈放的是什么?”
疯子眯了眯眼,高台空空,除却他先前留下的一行脚印,除此之外,也就剩下一行非人哉的轻浅足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