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悠这一遭,身上五两银子已然散去三两,留余二两勉强度日,也不是不足以支撑一段时日,说书先生眼下就想尽快找块遮风避雨的地方落脚,好好蒙头大睡一觉,至于一醉解千愁断然不敢想。
站在街头,举目所及,目之所望,却无片瓦足以遮身,囫囵半生,潦倒至斯,肝肠寸断,何以慰藉?
感慨万千,终究还要回归现实,一连问过几家客栈,价钱皆是贵的吓人,最少的也在五十钱银子,他这身上不过二两,不吃不喝,拢共就能睡上四夜。
悠悠转转,不知不觉,说书先生突然闻到一股子香火气,抬眼看去,眼前赫然是失了半扇庙门的城隍庙。
城隍庙因为北城战事暂息的缘故,前来上香的香客已经有所增长,但也不过稀稀拉拉,每天三五人而已,还都是些一心想求城隍爷保佑却不舍得花银子买香火的穷鬼。
说书先生在门口站了战,最终还是决定借宿于此,这座城隍庙给他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明明这是他头一遭来此,却已有似曾来过的感觉,庙中一草一木,甚至城隍篆碑上所刻篆文亦是一清二楚。
“奇了怪哉!”
说书先生摇摇头,边打量着庙中一切景致,边朝大殿的方向走去,刚走到半途,就已经闻到大殿里飘出的一股子烟火气,“是火锅没错了!”说书先生自语一句,这火锅他先前云游它地时倒是吃过两次,口味极重,但贵在下饭,吃上一两次后久不食之,倒是会有所怀念。
“老哥,人生在世,情之一字,便是天劫,今日你天劫降临,也算善事一件,总好过我等不是,来,火锅就酒,撒开欢大醉一场就好!”
大殿中传出老气横秋的经验之谈,说书先生下意识点点头,这番话言之有理不假,但输在“切身”二字,但也足以慰藉他人。
“老弟,老哥这辈子,可是未曾这般犯难,一手是致爱女子,一手是自家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唉……”
说书先生走到大殿门口,循声望去,只见大殿一侧的空地上,围簇而坐有三人,其中一老一幼勾肩搭背聊叙正酣,另有一人则是下筷如飞,在水雾缭绕中却能屡屡得手,筷子每一挑,便是一块红肉。
“看来这城隍庙已经被三人占据,只怕再借宿已经不可,也罢,另觅它地便是!”
说书先生吞了吞口水,心中思量过便转身,打算离开这里,再寻一处落脚地。
“门外老哥,请留步!”
大殿中有人说话,说书先生闻声止步,转身看去,走出大殿之人,正是那个下筷如飞的汉子,手里端着碗,就算起身叫人,也不曾放下。
“老哥可是想借宿于此?”
汉子走出大殿,端碗蹲在屋檐下,笑眯眯看着说书先生问道。
“是!”
说书先生点点头,也未有扯谎其他。
“一月一两银子就好,随便住!”
汉子掏出手指晃了晃,起身指了指大殿另一侧空地,说道:“要睡只能睡这里,在没有其他人来借宿之前,你还能睡个宽敞地!”
“好!”,说书先生不假思索应承下来,从,怀里摸出银子打算交给汉子,却不想汉子摆摆手,扭头冲大殿喊了一声“虎老弟”,便回头笑着解释:“这城隍庙是虎老弟的地盘,银子只能他收合适!”
“火锅还堵不住你的嘴!”
被称为虎老弟的半大小子走出大殿,笑吟吟接过银子,自我介绍道:“虎霸天,以后叫我虎老弟便是!”
说书先生有模有样拱手揖礼,唤了一声“虎老弟!”
三人进入大殿,虎老弟热情招呼说书先生一并吃火锅,也好借机认识一下彼此,但被说书先生婉拒,笑着说了句下次,虎老弟见邀请无果,也不强求,便主动离开,继续与那位垂头丧气的老哥勾肩搭背,畅谈人生。
大殿一侧有现成的草榻,说书先生也不如何费事,便整理好可以入睡的地方,本打算倒头就睡,也好散去心头苦闷,但另一侧喝酒谈心好不快活,而且大殿里尽是火锅的烟火气,使得他睡意全无,只好走出大殿,外出散心。
“这位就是富老哥说的那位说书先生,瞧着不像是坏人唉,今夜你们俩个谁动手都可以,但别叫上我就行,我睡如死猪,一觉到天亮!”
青厮虎霸天放下碗筷,瞅视一眼情海浮沉的老道和下筷如飞的田寸生,蓦然叹息一气,心说怎么认识这么两位大佬,晚上动手的重任只怕落在自己头上的多!
“虎老弟,坏人谁会把坏字刻在脸上,再说还是富兄弟交待的事情,你再三推辞怕是不太好啊!”
田寸生晚上不借宿于此,动手教训那位不知怎么与富兄弟结仇的说书先生,自然不可能轮到他出手。
“赶紧吃,吃完滚蛋!”
青厮虎霸天骂骂咧咧将最后两盘子荤肉倒进锅里,一阵热气翻腾,但虎霸天却是胃口全无。
那位说书先生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看到了城隍爷一般,说来也怪,他方才甚至特意看了大殿上的城隍金身一眼,并无任何异样,也就是说这位说书先生并非什么图谋不轨的山野精怪之属。
“奇了怪哉!”
青厮虎霸天自言自语一句,便不再多思量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城隍爷还在城外与那女剑修厮杀,没有个十天半月,铁定回不来,他眼下最重要的任务,莫过于打理好这座城隍庙。
吃完火锅,离开城隍庙的田寸生,心中啧啧称奇,心说那富公子有一个脑壳不灵光的虎霸天还不行,又弄来一位说书先生,这难道是想看这二位打起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