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口摸摸索索掏出两壶酒水,疯子眯眼,“这两壶酒水本想着过些时日再与虢爵畅饮,但眼下看来已经没必要,过去的就让过去,死不撒手就会变成笑话,一壶还你两壶,虢氏一脉不亏!”
将酒水放在桌上,双手拢袖,疯子轻咳一声,“接下来是不是该说说规矩了?”
从虢氏家门出来,疯子有些意犹未尽,虢清给他的结果,委实出乎他意料,虎狼皇朝护城法阵下的长兵,虢氏可以拿走,但付出的代价,却是要帮虎狼皇朝肃清半数山上仙门势力,这两者之间究竟孰轻孰重,疯子至今还没掂量清楚。
拐去汉子古生家,言语几句后,疯子再次飘落下界,他要摸清楚那把长兵究竟什么来头,值得虢氏一脉为此付出近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巨大代价。
护城法阵阵枢之地,在北城一座生意不怎么好的书铺地下,当初建造阵枢所在,亦是经过深思熟虑,方才将法阵中心放在北城。
北城荒凉无人,书铺生意自然惨淡,关门闭店再正常不过,疯子敲开书铺店门,书铺掌柜还以为来了大生意,但听过疯子所言,好不易堆簇出来的笑容瞬间分崩离析,“这位爷,眼下这兵荒马乱的,不想着躲起来,怎的还有心思来买什么书卷?”
若是换作往日,书铺掌柜自然不可能这般话里藏针,开书铺终究算是做买卖,再与读书人挂钩,也还是需要糊口养家,多卖出一卷就多得一卷的银子,哪有将客人望外推的道理?
疯子也不生怒,书铺掌柜这般阴阳腔调方才称得上正常不过,想想看自己胆战心惊,只怕一个露头就被落下的刀剑砍去脑壳,但这时有人却与你喋喋不休,甚至纠缠不止,全然不顾生死,换作是他,只怕早已火冒三丈,跳脚骂娘!
“掌柜的,在下不过是偶然思量起一些古史旧典,与他人打赌对错,心中技痒难耐,本想等这乱遭日子过去再来验证,不曾想那位朋友却是身首异处,只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顾,在下想着来此先将答案划去,将打赌银两给予遗孀,以免事后被人觉察,落下污人名讳的话头!”
疯子摸出几两碎银,塞给书铺掌柜,说的有几分痛心疾首。
书铺掌柜一听,也就明了其中缘由所在,扫掠一眼故作姿态的疯子,心中却是哂笑不已,“他娘的,故人离去,尸骸还不曾化消,就开始惦念人家婆姨,真不愧是读书人,心思阴狠龌龊起来,果然让人害怕!”
掂了掂白花花的碎银,看在银子的份上,书铺掌柜自然不可能拒人于门外,让疯子踏进书铺,随意指了个位置,就借口有事离去,万没有在此伺候左右的心思。
疯子对此一清二楚,书铺掌柜心理所思所想,好如书上图文,半点不露全然映入眼帘,只不过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心思,他懒得理睬而已,人心心思千变万化,何止良善二字足以概括,道门佛门尚且需要“降伏心猿拴住意马”,更何况一个一心求活的凡夫俗子!
乱世之下,任何心思皆是为“活”,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在书铺中逡巡片刻,疯子找准阵枢所在,也就告辞离开,如果不是阵枢之外尚有庇护,他也用不着花银子费口舌,直接破阵而入便是。
绕到书铺屋后,疯子眯眼,他在瞅一个契机,阵枢轮转过程会出现稍许停滞,他若是想不破开阵法庇护进入阵枢之地,就必须假借停滞须臾,从而挤进阵枢,也就免去了外力破阵的下下之策。
片刻后,疯子瞅准契机,闪身而入,阵枢所在是为一处天圆地方之地,仿天效地而筑,阵枢皆是五彩金石铸就,在每块基石之上,烙印有密密麻麻的符文,负责运转法阵龙气流转。
在基石围簇而成的龙形阵台前,横陈一把光莹流转,细若柳叶的长剑,较比一般剑刃,显得颇为秀气,赫然有点“小家碧玉”的意味。
疯子不是剑修,但见识过的飞剑之属,多不胜数,如此一把另类剑兵,还不足以入他法眼。
但问题怪就怪在这里,柳叶剑轻巧如绣针,但掂量在手却是重沉异常,疯子随手一挥,剑峰之上瞬间划出一抹清亮剑光,斩落在地。
赫然是沟壑横陈。
疯子还注意到在阵台前的地面上,有异于石屑的稀碎物屑,捻指些许仔细瞧看,疯子一滞,赫然是龙骨粉末!
简言之,这里之前应该有龙骨存在,但却被剑气搅碎,或者说是被剑刃一点一点打磨殆尽,龙骨坚韧,自古就有磨兵石之用,若是被用来开锋这柄细剑,想来也未尝不可。
虢氏一脉究竟与虎狼皇朝达成什么共识,使得虎狼皇朝花如此巨大代价且心甘情愿帮助虢氏一脉开锋,疯子隐隐觉得这其中必然存在有第三人,仅是虢氏与虎狼皇朝,尚且不足以如此信任彼此。
“会是谁在其中牵线搭桥?”
疯子屈指轻弹,剑身当即嘤嘤而鸣,如泣如诉,宛如女子幽咽。
不过,疯子已然应承虢氏一脉,不再关注这柄长剑,眼下他再思量万千,之后也没有什么插手其中的可能,除非他想在仙墟大界崩塌前,真正与虢氏一脉撕破脸皮。
“莫不会是帝兵?”
疯子蓦然想到一种可能,但这个念头仅是一闪而过。
“不可能,虢氏一脉先祖并无证道称帝,如何能有帝兵,再说就算是有,只怕剑灵也是残缺不全,想假借龙气哺养剑灵,可不是难在一点上!”
在稗官野史之流中就有诸多记录,有大气运者误入古地,捡到类似帝兵之属的史前遗物,故而衍生出诸多“养器”之法,龙气哺养,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
有甚者,直接凭空迁移而来十万大山,以洞天福地加持山根灵气孕养剑灵,如此声势浩大的举措,自然招致诸多不满。
“或许墨老头知晓,等有机会得去墨家一脉走一遭,顺道看看老朋友!”
打定心思,疯子就掠出法阵阵枢之地,以他鲜有败绩的见识眼界,也未能看出那柄柳叶剑古怪所在,这也无形之中说明了一个问题,虢氏一脉必然有妖!
无地可去,来到城隍庙,城隍二候正在清理香炉积灰,这些对于凡夫俗子而言再平常不过的香灰,在他们这些神祗眼里却是维持金身不碎的要物,疯子想想都觉得有趣!
城隍二候不可能动手清灰,这种苦差事自然落在青厮虎霸天头上,因为个头比香炉还要矮上稍许,故而小厮虎霸天就不得不爬上香炉,站在边沿小心清扫。
疯子与城隍坐在檐下,各人手里一壶酒水,也未再使唤小厮拿什么杯子,就壶而饮,酒入长喉,滋味各异,二人良久无言。
“这虎狼皇朝前身是哪座皇朝古国?”
疯子咂摸着嘴,有意无意问了一句。
“这里曾经是一处古战场,虎狼皇朝是后来迁都而来,并非建都于此!”
城隍二候对于此地的了解,只怕再熟稔不过,昔日再没有坐上城隍爷宝座前,他的神魂可是游荡过那座古战场。
疯子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莫名说了一句,“七拼八凑,东拉西扯,一团乱麻……”
看完青厮虎霸天清灰,疯子潇洒离去,离去前自然不忘表扬一番虎霸天,但表扬纯粹表扬,却并未舍得打赏一口酒水解渴,恨得青厮心火横生,但还得装聋作哑,笑脸相待。
“侯爷,下次这个家伙再来,你敢赏他一碗闭门羹尝尝看吗?”
青厮忍不住埋怨起自家城隍老爷,在他心里,城隍就是顶天大,不外乎天老大城隍老二这等,对于虎霸天的记忆,却是记忆无多,正如浪潮消退,一点一点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