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朝传承八百余年最后的三位君主无疑会在后世被评为亡国之君，即使他们的才能不会太逊色前人，甚至一些举动超过先代庸碌的君主，可按结果来算，姜氏的国度正是灭亡在他们手中。
至于平常人眼中，这三位陛下可以说是声名狼藉——灵帝晚年只知享乐，重用宦官，诛杀大臣，废除皇后，认为天下太平，居于西园中，不管边关之事；宣帝名声稍好，可他穷兵黩武，一生整备军制，为了满足他开疆拓土的宏源，多次放宽诸侯权限，为后世埋下了作乱的种子；幽帝陛下则是才能平庸，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百姓中都传说他荒淫无道，兄长陆续的死亡更是传出了他残害手足的名声，以至于皇室的力量凋零严重。
“你！”苏墨白指着他，气得手都发颤。
吕正蒙如果知道他朋友真正的身份，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可惜关于他朋友姓“姜”、乃是唯一正统的皇室传人这件事要在很多年才会揭晓，他现在只感觉这个朋友正在无理取闹。
“好了，好了。”温城从未见过两人发生这样的争执，“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我们现在评论衍朝如何，不是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发生，还不如想一想如何新的朝代建立后，如何一劳永逸的削弱诸侯势力这件事吧。”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皆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双双把头转了过去，看样子要冷战好一段时日。
虽然气氛一时间冷了下去，不过吕正蒙想了半天，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有件事感到奇怪，温城你不是诸侯的公子吗？除非以后是温国统治北原，不然以你的身份，应该想方设法地增大自己诸侯国的实力才对，怎么？”
即使独自生着闷气的苏墨白，也偷偷地向温城这边望了一眼，看得出他同样疑惑。
“这有什么难的？”温城笑，“这就关乎我的老师了，是个很长的故事。”
“其实我的启蒙老师，是我的母亲。”温城的第一句话就令人感到惊讶。（注1）
……
等到温城说完这个故事，四下俱寂，吕正蒙、苏墨白和漠北这才发现碗中的鱼汤已经凉了，他们还沉浸在故事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自拔，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即使身份高贵如温城，也有这样堪称凄惨的遭遇，令人想到一句话：无情最是帝王家，有这样的身份，也全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而打破雅间内寂静的，是窗外的喧闹声。
不知什么缘故，窗外的嘈杂声大了起来，似乎有成百上千的民众聚在一起，隐约还能听到礼乐的奏响。苏墨白把窗子掀开一角，看见街上人流涌动，摩肩接踵，争着挤着。
他不由得好奇地喊了一声，“伙计，外面怎么了？是哪户富庶的人家娶亲？”
伙计就候在门外，就连他都是满目笑意，“公子，哪里是娶亲的队伍？今天是鸿都门学放榜的日子，街上这些人都是去看张贴金榜的。至于礼乐奏鸣声，估计是哪家公子取得了优异的名次，正在庆祝呢。”
漠北对此事并不关心，而其余三人可都是此中学子，尤其是苏墨白，开席前他还诉苦来者，怎么一转眼就忘了？想到这他赌气似地扫了吕正蒙一眼，心想都是这个呆子，破坏了他的心境。
“劳烦你帮我们誊写一份榜单上来。”温城从腰中摸出一个金印，递给了伙计。
伙计笑逐颜开的接过金印，这几乎要要抵得上他一年所得了，恭敬乃至有些谦卑地说道，“请稍等。”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楼。
不消片刻，伙计举着誊写的榜单上来，交由温城手中，“久等了。”
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带上了门，看得出他的表情有些怪异，嘴里还念念有词。温城是第一个看过榜单的人，同样面色数度变化，甚至最后吸了一口冷气。
苏墨白连忙抢了过去，“怎么，你没有考好？”
同样地，吕正蒙也在这位正与他闹别扭的朋友脸上看到了惊骇的神色，他更加好奇了，认识苏墨白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我看看。”吕正蒙趁着苏墨白走神的时间接过榜单，他的反应最夸张，“怎么……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伙计抄错了？”
榜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是吕正蒙，他在门学春试的成绩分别为：礼科（甲上）、书科（甲上）、乐科（甲上）、射科（甲上）、御科（甲中）、数科（甲中）。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位列第一。
“不能，先前我们就此事已经探讨过。”温城一脸正色，旋即笑着说，“正蒙兄必定会名列三甲，只不过没有预料到是榜首。恭喜了。”
“哇，呆子，你是榜首唉！第一名！”苏墨白像是大梦初醒，激动地摇着他的身子，他的至交取得这样的成绩，他由衷地高兴。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看见吕正蒙呆呆的样子，苏墨白突然一笑，心中那些小情绪在此刻全部消失了。
几人拥在一起，手舞足蹈，根本看不出有两人方才还在闹别扭。也是，这样高兴的氛围，那一点小矛盾早就烟消云散，尤其是最好面子的苏墨白，也没有在意这些旁支细节。
漠北就这样看着似乎是发了疯的三人，稍稍偏头，表示疑惑。
“伙计，再上三壶酒！”苏墨白的声音遥遥地，他转向两人，“今日，我们不醉不归！尤其是这个呆子！”
欢腾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又一批酒菜端上，他还是有些怀疑，甚至怀疑自己在梦中。不过当苏墨白捏着他的下巴坏笑着灌了给他一大口酒后，被呛到的他才如梦初醒，这才后知后觉地笑起来，看着白纸黑字，他的手有些颤抖，喜悦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注1：关于温城的故事，这里实在没有空间展开，这个关乎温国的部分设定，不是简简单单几百上千字可以叙述完毕的。在最初的计划中，由于篇幅的关系，乱世四人以吕正蒙、苏墨白为主视角展开，而温城与漠北的故事则是番外，起码是个三万字以上的故事，当然动辄十几万、几十万也是可能，这里先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