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着,静静地凝视着狐仙那仿佛被凝雪堆成的白衣卷裹着的纤美身影。
狐仙细细地提前了手中的鱼竿,一片青鳞红尾的国斗鱼便腾身越出了水面,狐仙右臂漫不经心地轻松一挥,国斗鱼便稳稳当当落入了狐仙腰侧的茶罐之中,溅出些许水花。
狐仙也不看鱼是否落入了茶罐之中,只是再次挥动鱼竿,任由鱼饵重新落入潭中。
“想来是看到了更了不得的风景。”
她轻轻漫漫地道。
我微微点头,目光落在了狐仙身前的清潭水面之上。
顷刻间,水面泛起了无数水圈,圈圈点点的水花于潭上层层扩开,而不计其数的国斗鱼则是纷纷跳跃而出,于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又一道交错的弧线,仿佛飞天天女领空画桥。
狐仙微微低下了鱼竿,似是在凝神细观着那在水面上欢快跃动的鱼群。
“原来是这般。”狐仙的语气依然显得轻淡闲平,“可惜……只见器用,不见自体,终是未成大道。”
“只有机性,却无灵性,是么?”我苦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刚得到勾魂术之际,我认为万物皆可安排。但是如今,我已明白了世间万物自有其道,主宰一个生灵的意志,往往不是单一的,一个人的内心,或许会有十数个、乃至数十个信念和信仰,这些信念,有些甚至是互相矛盾和冲突的。一个人最终的抉择,往往是无数信念冲突、交错、博弈之后所作出的,甚至具有随意性,未必是最佳的抉择。如果靠外界植入的指令强行统一一个人内心无数错乱的信念和意志,最后所作出的选择,往往是缺乏灵性的。”
狐仙默然不语。
依然凝身坐在潭边,宛若一副永恒的写意水墨画。
仿佛亘古至今便是一直这般坐着,从未挪动过哪怕一寸。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女子。”我补充道。
“这话,说给小夭那样的小丫头听听,也就可以了。”狐仙简明地道。
我的嘴角微微一颤。
狐仙继续道:
“若是想在我身上有所受益,助你更进一劫,我无拒。”
我无拒。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说出了这个女人的决意。
数百年来的岁月沉淀在这个女人的心头,这个女人在一个个风风雨雨的日子里,心头藏了多少事,藏了多少人,又藏了多少情?
落到最终,却只有这三个字。
我无拒。
我依然负手而立,正声道:
“你便是无拒,我也不取。”
这个女人终于微微挪动了秀首,一只如清潭般澈亮净人的眸子侧对着我,映着我无悔的脸。
狐仙的唇角带起了一丝故意盎然的笑容。
浅浅,淡淡。
如风如月。
亦如华。
“还是这般……贫嘴。”她轻轻磕牙道。
我挤唇一笑。
“你是我的崖山。”凝视着狐仙的明眸,我平静地道。“宁埋我玉骨,亦不奔退路。”
“所以……是来看天罪那小丫头的?”狐仙追问道。
“不错……这丫头,长得如何了?”我问道。
狐仙微微低下了下颌,略显黯然的视线落在茶罐旁一枚银白色的坚蛋之上。
那是天罪的蛋。只不过,比起我当初离开时,这蛋的体积,已然大了几分。
“还在长着。”狐仙道,“但是已有神识,可闻心声。不久之前,这丫头……又有了神谕。”
我凝神问道:
“内容是?”
“天使和神,在纯夜的笼子里……杀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