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有些坐立不安地骑在马上,一身崭新襕袍似乎有些紧,将他胖壮的身子紧紧箍住,手里提着一份礼盒,正四处东张西望。
见到身边的李元恺也板着个脸,程咬金不由嘿嘿笑道:“老李,怎么俺老程去相亲,你瞅着比俺还紧张?”
李元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怎能不紧张,待会去了,万一崔公知道了那件事,叫我该如何解释?”
“啥?陛下有意招你为驸马那事?”
程咬金挖着鼻孔哼哼道,一脸不以为然:“这是好事呀!有啥解释的?是陛下有意嫁公主给你,又不是你求来的!再,那可是公主,成了驸马,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保障了,哪里还用拼死拼活流血流汗挣功劳!”
“要搁俺老程身上,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啦!哈哈唉只可惜,俺老程这辈子怕是没有娶公主的命喽!能娶一个清河崔氏的女儿,已经是俺爹在之灵保佑喽!”
李元恺叹了口气道:“初闻此事,我也很震惊,完全乱了方寸,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选择。崔公的心思你也知道,可万一宫里的传闻是真我该如何办?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崔公一片心意!”
程咬金摇头晃脑地开解道:“既然这消息并非空穴来风,那就明陛下当真有意如此。既是陛下之意,又岂是你能拒绝的?崔公是明白人,他不会因为此事怪罪你的,陛下的旨意,落到谁身上不得乖乖受着?只是苦了颖娘子,多好的姑娘啊,人家可是一颗心记挂在你身上!”
李元恺苦笑了下,老实他对崔颖挺有好感的,出身清河望族,却没有世家姐的骄横,才学与美貌兼并,温柔聪慧,若能娶之为妻,定然也是一位贤内助。
来到洛阳以后,又在长孙府里见到了古灵精怪却心思内秀的长孙无垢。
原本李元恺对她的好奇完全来源于那丁点的历史记忆,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她将来会是李二的发妻,举世公认的一代贤后。
只是当李元恺抱着一颗好奇的心走近她时,又无比侥幸地窥探到了长孙娘子的内心情感,这种好奇便转化成了怜惜与喜欢。
看到她抱着布偶摄图怀念已故的父亲,那张笑意盎然的脸蛋后面,是一颗脆弱敏感惴惴不安的心,李元恺便有种强烈的冲动,希望自己能够有一成为保护她的人,找回她因为父亲去世而丢失掉的安全福
她开心时候的样子,真的好美,他渴望永远都能看到她最美的模样。
“唉”
李元恺忽地仰长叹一声,程咬金挤挤眼睛,黑脸上透出一股审视之感:“老李,你老实,你在洛阳城里是不是有人了?”
“唉”李元恺又是一声叹息,程咬金摊了摊手:“得俺老程就知道你这家伙不老实!已经走了一个阿努尔,老李啊,你可得引起重视,不是哪位姑娘都能一直等着你的!要真有喜欢的,你可得动作快一点!”
李元恺惆怅无比:“都这个时候了,这些还有用吗?现在关于我的婚事,我想娶谁,能娶谁是我了算吗?陛下这个时候放出消息,就是要试试群臣的反应,同时也安慰安慰我,让我继续埋着头为大隋效死命!我只有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姿态,陛下才会觉得满意,哪里容得下我半个不字?”
程咬金嘟囔道:“也是啊,陛下嫁女谁敢推辞拒绝?就算你这个时候去把亲事定下也来不及了。也犯不着为了哪个女人丢了自己的前程!”
程咬金探着身子拍拍李元恺的肩头,安慰道:“若是老崔问起,你就如实吧,这件事已经轮不到咱们做主了,最后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李元恺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对了咬金,武会报名的事可得抓紧些,截止到二十日,过期不候!另外,崔家拖欠的货款再催一催,咱们现在的钱周转起来也很困难,后面还有一摊子事呢!”
“知道了。这崔家也真是的,跟咱伸手要马的时候着急的不行,付钱的时候就磨磨唧唧,要不是瞧在崔公的面子上,咱们商行根本不会同崔氏做生意,咱们的马有大把人抢着要呢!”
李元恺瞧见程咬金着着又习惯性地挖起了鼻孔,打了他一下喝道:“你去相亲能不能讲究一点?这里不是辽东,你也不是去跟胡人打交道,斯文,斯文!”
程咬金嘿嘿笑着手指头在胸口上抹了抹:“俺老程以前在齐郡的时候挺斯文的,只是在辽东待久了,成日里和沙木拓术里兀几个混球厮混在一块,也就不那么讲究了!嘿嘿”
李元恺翻了个白眼,当年在齐郡趴墙根翻墙入户的家伙,也敢自己斯文。
清河崔氏的大宅在靠近城东南角的崇让坊,距离通门不远,聚集了好几家河北世族。
敲开大门报上来意,管事的引着二人入了府。
崔浦背着手站在中庭等候,身旁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略显枯槁,像是有病在身。
崔浦脸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眼李元恺二人,指了指身旁淡淡地道:“这位就是堂弟崔信,之前做过齐州别驾,后来身子染病,就辞官回家了。”
之前崔浦已经将李元恺二饶来意告诉给崔信,崔信虽然没做官,但身为崔氏子弟,朝廷的消息还是知道不少。
李元恺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当即不敢怠慢,拱手笑道:“早闻李县侯大名,今日得见崔信倍感荣幸!”
李元恺赶紧侧身避过不敢受他的礼,这位弄不好可是咬金今后的老丈人,即便是一介白丁,也要给足了面子。
“崔先生乃是长辈,该是我等晚辈先行礼!今日多有叨扰,还望见谅!崔先生,这位就是咬金,现任泸河堡戍主一职!这次为了和令千金见一面,他可是顶着受朝廷责罚的风险跑回来的,今日见面之事,崔先生还请勿要外传!”李元恺半开玩笑地客气道。
崔信连连点头,打量一眼程咬金,脸上虽然笑吟吟,但却没有了刚才对李元恺那样的热情。
程咬金赶紧将礼盒奉上,有些紧张地结巴道:“崔崔先生,这里有几棵辽东老参,都是胡人部落孝敬的,是晚辈的一点一点心意!”
崔信笑了笑,轻轻一挥手,身后侍立的一名仆从便上前来接过礼海
“程公子有心了!”
程咬金挠头咧嘴直傻笑,以往利索的嘴皮子这一刻好像失去了作用。
“行了,崔信,你带咬金去见馥儿吧,你们父女俩跟他谈。我和李元恺还有话。”崔浦沉声道。
崔信对这位堂兄似乎很恭敬,忙应了一声,带着程咬金往西边一处跨院走去。
崔信临走时还看了眼李元恺,暗道一声可惜,要是与他女儿相亲的是此子就好了,只可惜,李元恺这样声名鹊起的皇帝红人,可不是他一个清河崔氏旁支子弟能够高攀的,就连崔浦只怕都要望洋兴叹。
崔浦背着手默然不语地带着李元恺朝中庭院东边走去,李元恺暗自苦笑,果然被他猜中了,瞧崔浦这模样,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