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需再追查下去吗?”
“当然,还没弄清矿洞的具体位置。”
“我还是担心……若惊动了尉迟将军……”
“突厥大兵来犯,所有武将都在备战,尉迟将军没空顾及这里。”
“可是……”
“没有可是,突厥此番势如破竹,会直逼长安城下,尉迟将军身为太子身边的大将,必然无心他顾。介时,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办。”
“何事?”
“突厥来犯,但凡有些家产,都会想法外逃,鄂县的铺面价格一定会比现在低出许多,我们会来大量收购房产,请您多行些方便。”
“你的意思是,让我莫要安抚民心,任凭商贾逃走?”
“对。”
县令将信将疑地看着吴关。
突厥兵临长安?天方夜谭吧?
可是吴关说话时那心平气和的态度,仿佛在讨论天气真好啊晚吃什么。
他是如此胸有成竹。
他怎么知道?难不成……
吴关摆摆手,“别瞎猜,跟突厥勾结什么的……汉人与突厥打了这么多年,世仇,哪个勾结突厥的汉人得过好下场?
我自有打听消息的路子,前线兵马大溃,突厥人……已挡不住了。”
含糊地解释一句后,吴关起了身,岔开话题道:“既然您站在了我们这边,要尽快适应,配合我的计划,赌坊挡了路,我就将它赶出鄂县,尉迟将军挡路,自有人能收拾他,一切向前看吧。”
吴关离开后堂,重新回到了荷花等人所在的偏室。
一进门,荷花快步迎前,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有些收获。”吴关握了握荷花的手,示意她放松。
他转向冯家母女,道:“请两位好好想想,冯员外最近是否救济过什么人?”
冯家母女对视一眼,母亲率先开口道:“我夫君是个热心的,见到有人没饭吃,总会给口吃的,有人没地方住……虽说我们也提供不出多好的住处,但草料垛总是随便叫人睡的。”
“哪里的草料垛?”吴关追问。
“不一定,几家邸店都有草料垛的……哎,我总说那些人不值得可怜,可他就是看不得别人受苦……”
吴关低头沉思。
冯家老太太想起了夫君的各种好,又伤心地落了泪,呜呜咽咽,叫人听了心中也跟着难过起来。
冯家姑娘搂着母亲,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吴关没回答她,不死心地追问道:“冯员外帮衬的人里,应该有不少赌鬼吧?”
冯家姑娘冷笑一声,道:“不是赌鬼还能有谁?一个人有手有脚,随便做些营生,也不至于穷到来别人家讨剩饭。”
“赌鬼中有没有反常之人?”
“还不都一个样,想尽办法弄钱,偷的,骗的,甚至还有潜入我家马厩,想要偷走商队的马匹换钱,被小二打跑了,哪儿有什么特别的人……等等……”
冯家姑娘沉思片刻,突然道:“确有一个人。”
“哦?”
“阿耶说那人已戒了赌,他想要将其招进邸店,做些打扫或喂养牲口的粗活……”
“看样子你不同意。”吴关道。
“赌徒不可信,更不可用,这不就等于往自个儿家里招贼吗?可是……或许那个人真的改好了,阿耶才会……”
冯家姑娘低头,第一次抹起了眼泪。
眼泪滂沱,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索性放声哭了一阵子。
待哭劲儿过了,冯家姑娘拿帕子狠狠擦了擦眼泪鼻涕,继续道:“我就是心里不好受……一想到我当时那样反对他,还说他糊涂……我就……哎,我为何要说那些话?”
荷花轻拍着冯家姑娘的肩膀。
人们总是在亲人离世后,才会对曾经的伤害追悔莫及。
此刻,任何安慰都没用。
吴关蹲下身,这样方便与坐在矮塌的冯家姑娘平视。
“所以最后你家并未雇佣那个赌徒?”吴关问道。
“嗯。”
愧疚感铺天盖地袭来,冯家姑娘又要哭。
吴关忙道:“此事关乎能否给你阿耶报仇。”
冯家姑娘硬生生收住了眼泪。
“什么意思?”她道。
“现在我需要你好好想想,”吴关道:“那个乞丐最后一次在你家住宿,是什么时候?”
“大概……几天前……可能四五天吧……我记不清了。”
“好吧……”
“不过……但是……”冯家姑娘欲言又止。
吴关也不逼迫她,只是静静等着。
她终究没控制住情绪,又哭了一阵子,口中叨念着“我错了……我错了……”
待她收住了哭,终于坦白道:“他……本已留在我家邸店,做了一天活儿,是我将他撵走的。
我……我问他是不是欠了赌坊的钱,他支支吾吾,我就吓唬他……我……我说说他要是不走,就去找赌坊的拳师打手来,让他们将他抓走……
他很怕,立即就走了。”
“那他走了以后呢?就是……你阿耶发现他走了,有没有说什么?”
“没。”冯家姑娘摇头,眼泪止不住,她干脆将帕子捂在了眼睛。
荷花见她的帕子已经满是眼泪鼻涕,便递了自己的帕子。
冯家姑娘拖着哭腔,继续道:“我能看出,阿耶生气了,可他从未对我发过火……我就以为……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我……”
该问的已经问清楚,吴关不想她继续在痛苦的回忆里挣扎,忙道:“既然你见过那个赌鬼,若现在再让你见到他,能认出来吗?”
冯家姑娘点头,“能。”
“那就好,”吴关道:“还有,他离开你家时,穿的什么衣服?”
“好像是……我家小二借给他的衣服……旧短打……姜黄色的。”
吴关点点头,转向荷花,“看来今夜县衙有的忙了,希望明日咱们离开前能将此人揪出来。”
“你们要走?”冯家姑娘问道。
“回京城,你们随我一同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