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爷鄙视地看他一眼,说:“扛不住也要扛,咱们行内,那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要是不再涨个十几两,咱们怎么发大财?还要继续借银子!不瞒你们说,”吴爷环顾了一下大家,说:
“爷我前后也借了三十万两的银子!否则这粮价怎么拉到这个份上?”
迟德保问:“吴爷,这金镰粮行的粮库在哪里?跟踪了没有?”
“跟踪了,也打听了。”吴爷迟疑了一下,说:“是从城外进来的,仓库在运河码头那边。”
这时,一个吴家伙计冲进来说:“吴爷,裕东钱庄又调集了三十万两现银,向着京营粮库去了!”
大家一听,顿时笑逐颜开,疑虑一扫而空,吴爷斗志昂扬地说:“再扛三天,粮价上天!谁再出货,咱们尽管吃进!”
迟德保低头沉思片刻,却立即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他乘马车到了街上,没多久,就看到一队骡车马车向吴氏粮行迤逦而来,看上去又是两千石!他急忙催促车把式挥鞭赶马,快跑起来;他的心脏,随着马蹄声噔噔作响。
到了盛裕昌粮行门口,他望见又是一溜骡车马车在门口,那个金镰粮行二掌柜正在和盛裕昌的掌柜打招呼,于是慌忙跳下车,差点崴了脚,也顾不得疼痛,跌跌撞撞地扑进去喊道:
“咱家不要粮食了,不要!”
掌柜吓一跳:“东家,你怎么了?”说着和伙计上来扶住了迟德保。
迟德保大喘气,对那个“二掌柜”说:“不要了!拉走吧!”
那人呆了一呆,说:“迟老板,这次鄙行东家还要让利!二十七两,你要不要?”
“不要!不要!”迟德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如果要,本行就这个价卖给你。”
那人脸色变了,狞笑道:“二十七两都不要,你们不打算做生意了?”
迟德保大声说:“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那人表情一滞,放缓了语气说:“你总要出个价吧?没有现银,欠条也可以!”
迟德保越听越心惊,拼命摇头道:“不要!不要!”忽然向那人作揖道:“二掌柜,求求你,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放过我们吧!”
掌柜被东家这个样子吓着了,凑近了悄悄说:“东家老爷,听到什么坏消息了吗?咱们进去说。”
迟德保挤出一点笑容,比哭还难看,说:“哪有坏消息!都是好消息,好得很!裕东钱庄又向京营粮库运送几十万两银子!粮价肯定还要涨的。只是咱们家,赚不到这个银子了。”
那个“二掌柜”看看没办法出货了,悻悻地说:“这么大粮行,就这点家底!”说罢出去了。
等他车队启动,掌柜问迟德保:“东家,到底怎么了?”
“你不明白,我却明白了!”迟德保把他拉进里屋,压低声音,疾言厉色地说:“吴爷派人跟踪,发现这粮食是从运河码头仓库来的。但是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那里并无粮食!我兄长在那里的仓场当差,那里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京营粮库这几天大规模运银购粮,纯属抬价,今天关门修整粮仓,纯属骗局!真要屯粮,何必翻修粮仓?今天突然出现的这个‘金镰粮行’,只怕收割的是我们粮商!接连三批六万石粮食出来,显然是要倾销兑现!”
“东家,我还有点迷糊……这一大批粮食怎么来的?”
“有人从南方运了大批粮食来了!”
掌柜明白了:“这一切,原来都是一个大坑……谁挖的?这种拉高出货的手法,难道又是……”
迟德保打断说:“没错,是他!是他!”
“那怎么办?咱赶紧也出货?”天气寒冷,然而掌柜的汗都要出来了。
“是的,立即出货!”迟德保说:“现在活下来最要紧!我路上算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家存粮成本是十八两。现在出货,可以不亏!”
“其它粮行知道了吗?”
“谢天谢地,他们还不知道!因为只有我知道码头仓场的详情!”迟德保说:“吴爷还打算接货呢!快去趁着其他人不知道,咱们跟着出货!”
“只怕被人骂……”
“现在什么时候,还顾得了这个?三天之内,不知多少粮商要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