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崇祯起床梳洗结束,正准备出门,往建极殿而去。前来伺候的王承恩说:“皇爷,外面起了大风霾,震屋扬沙,咫尺不见,推迟片刻吧!”
崇祯听听外面的声音,无奈地说:“准。”
过了会儿,风沙的声音不见减轻,崇祯不耐烦了,说:“等不得了,快去吧!”
崇祯在太监们的簇拥围护下冒着风沙来到建极殿侧,等着升殿接受百官朝贺。
午门外左右阙亭里的鼓声响起。正常情况下,这时文武大臣应该从东西门进入建极殿站朝班,然后鸣钟,天子銮驾升殿,接着侍卫响静鞭,朝贺正式开始。
然而崇祯升殿一看,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出宫开府的太子来了,一个人站在丹墀之下。崇祯不禁勃然大怒:去年元旦乱班,至少还有周延儒和一个勋臣,今年竟然一个大臣都没有!
侍立的王承恩慌忙问当值的执金吾:“百官怎么还没来?”
执金吾也惊慌失措:“卑职不知……今日风大,可能群臣未闻钟鼓之声,谓圣驾未出,所以未来。”
崇祯厉声道:“鸣钟,不停地鸣钟!直到他们来了为止。”
钟声响了连续响三刻,也没有一个朝臣进来。
崇祯焦躁,对丹墀之下的朱慈烺说:“朝臣一时是来不了了。春哥儿跟我来,先谒太庙,后受朝呼!”
王承恩在一旁面露难色,说:“皇爷,历来都是先受朝呼,再拜太庙。外面的銮舆仪仗,都还还没有准备好。”
“好吧,那就继续等!”崇祯咬牙切齿地说:“鸣钟!继续鸣钟!”
终于,文武百官来了。京师文臣,基本都住在西城,而朝班列在东边;武臣基本都住在东城,而朝班却列于西边。他们窥见皇帝端坐殿上,目光正视,于是不敢站直身子过中门,文官则直接进入武班,再从螭头下伛偻而入东班;武官也直接入文班,然后从螭头下蹲俯而入西班。一个个猥琐不堪,毫无大臣风度。
朝贺开始了,崇祯面无表情。朝贺结束,崇祯一言不发地乘着銮驾带着百官去拜谒太庙。
朱慈烺跟着崇祯,也不声不响。崇祯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沮丧惭怍,拜礼非常迟缓,有气无力。
拜庙结束,大臣散了,朱慈烺则回到太子府,视察教导营和东宫旅。
崇祯的心情一团糟,大风霾,大臣失班,这个元旦的异象让他非常不安。回到乾清宫,他叫人拿来一本卜书,尝试占卜吉凶。占卜所得的占词是:
“风从乾起,主暴兵至,城破,臣民无福。”
再占一卦,卦辞更糟,曰:
“星入月中,君亡。”
“啪!”崇祯铁青着脸,把卜书摔得老远,在王承恩伺候下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哀叹道:“朕非亡国之君,却处处皆是亡国之象!”
外面忽然有人叫:“中都凤阳急报!”
“传进来!”
崇祯打开凤阳守陵的守备太监谷国珍急报,脸色大变:原来是凤阳几日前发生地震,祖陵动摇!
“风霾,地震,乱班……上天到底在预兆什么?”崇祯立即沐浴更衣,然后叫来两个擅长扶乩的小太监摆开乩盘,亲自焚香祷告说:“方今天下大乱,欲求真仙下降,直言朕之江山得失,不必隐秘。”
两个小太监发了一会儿呆,很快乩笔挥动,写了一首乩诗:
“帝问天下事,官贪吏要钱,八方七处乱,十爨九无烟。黎民苦中苦,乾坤颠倒颠。干戈从此起,休想太平年。”
崇祯看了,默默无语,心沉到了谷底。
王承恩轻悄悄地挥退小太监,在一旁劝慰道:“皇爷,天道渺远,这些占卜扶乩之术,究竟未可深信。”
崇祯依然缄默不言。
“皇爷,太子小爷学究天人,莫若召来问问。”
崇祯宛若死人的眼睛忽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