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运与势之区别。
陈儿洒的连发箭矢没有伤及对方身上的一根毫毛,却让军士庄棵发现了蛛丝马迹。仅仅是那么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庄棵就认定那是两个人!他向树下喊道:“陈掾佐,正前方,偏东南一点,一里地之外,那棵老桑树上,至少有两个贼!定是江陵的贼!”
本是同一阵营兄弟,如何就成了相互口中的贼?
“江陵来的贼,让他们有来无回!”话未说完,庄棵扣动了弩机的悬刀,他似是瞬间想到了阿耶庄世明去年夏秋之际死于湘州城外,必然与江陵出兵讨伐河东王密切相关。庄棵想起了阿耶,堂堂的大梁国郡丞,如何就那般蹊跷地死了?庄棵的眼中含着泪,难免食指在抖,但悬刀已施放,箭矢已飞出。
前文说过,悬刀就是扳机,只需右手食指轻轻一触,至少有一支箭矢飞速射出。陈延年心里“格登”一下,暗想,江陵的逆贼们果然是有备而来啊,他们如何就占据了高处的有利地形?
头顶之上,弩机手庄棵有些兴奋,喊道:“好,给老子摔下一个!该死的畜生们,有种就来吧!”
陈延年一听,“啊”了一声,道:“好,这得这样干!”
庄棵又连发两箭,那棵老桑树的枝条只是在随风摆动,未再见到人落下。
这个过程极短暂,甚至短暂到庄棵难以相信一里地之外的树上果真是落下一个人?会不会是眼晕了?
庄棵转移了视线,他认为一棵树上不可能有两个人。但要人命的问题是,那些人又会在哪里呢?血债要用血来还,我至少要把那个一箭射中擎旗军士的人找出来吧?
被庄棵射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自认为足智多谋的陈儿洒。
此事,极偶然。
陈儿洒根本没想到他能在战场上中箭,陪着贺若敦将军挺进禹门口的途中,那么多人中弩箭而死,我不也活着回到了长安?又活着回到了江陵么?战场上的箭矢都是专门射中那些胆小怕事之人,越不怕死,越不会死,越怕死,越会死!
这是陈儿洒的世处哲学,也是更多从战场上死里逃生之士的人生感悟。但,有时,并非放之四海皆准。陈儿洒被极剧烈的疼痛折腾得突然就清醒了许多,他知道今日必将大事不好。
不过,中箭之后,陈儿洒反而想起了贺若敦,虽极不认可贺若氏之为人,却偏爱他那一匹骏马。如此那般一匹西域名马,如何就被东魏军中的弩机手给射死了呢?会不会是弩机手暗中瞄准好了,就是要杀死他的马?
弩机箭矢的致命威力,在南梁之时仍是天下无敌之大国利器。那支铸铁的箭矢几乎穿透了陈儿洒的右胸,他先是失声尖叫,右手麻木,软得跟汤面一般,忙用左手去摸那矢杆,试图将其拔出,却是更钻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