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顗一时难解其中之意,忙问:“舅爷不忍心下手么?”
萧绎不语,仰头环顾四周,长吁短叹不止。议事厅四壁皆悬挂了各州郡形势图,其上斑斑点点皆是萧绎所标记。王顗说:“舅爷忠于大梁江山社稷,对于乱臣贼子自是不必心慈手软。郢州刺史若是果真归降侯景,务必将其诛杀殆尽,以警世人。”
“那你说,湘州那边,如何处置?”萧绎的情绪有所平静,他回到案几前提笔濡墨,又提了湘竹嵌银杆狼毫笔回到湘州诸郡形胜图前,挥笔圈起了湘州七郡,道:“荆湘安,则天下定!”
“舅爷所言极是,那湘州城,不正是在舅爷谈笑间即被平定了么!”王顗说完,心情瞬间轻松,已活捉了萧誉,还有什么可叹气之处?搞定了湘州,不正好腾出手来收拾郢州那个毫无节操之人?
“我儿,你可曾想过将来之事?”萧绎回到案几坐定,神色严肃地看看王顗,问道:“若河东郡王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必有承国之业,你我舅甥人等岂不是危于累卵?”
“哦!”王顗心中猛然一沉,仿佛满门已被抄尽。
萧绎笑道:“若真有那一日,你王氏之门,必生蓬蒿也!”
这话怎么说?
按湘东王萧之意,将来若是河东郡王萧誉东山再起,重新拥有兵马,又继承了皇位,曾率五万大军围攻湘州半年之久的大将军王僧辩必落得满门抄斩之结局。王顗一想至此,不由得后背间直冒冷汗,惊叫道:“如何只有舅爷看到了这一步?”
“呵呵!”萧绎笑道:“你阿耶一世正如古人所言,战胜攻取,不知其数,攻城堕邑,不知其数,但仍有危亡之患也!”
王顗低首而立,揣揣不安。
萧绎道:“我与你阿耶,剖肝沥胆几十载,苦心经营至此,荆州一地可算得民众国治粟丰,臣贤将武军纪严明,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若再陷于危亡之地,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倾刻之间,王顗深以为然,暗想那河东郡王萧誉,少有大志,主政湘州以来,府仓藏兵甲,骏马盈外厩,却非那种美女充后庭之不思进取之辈。
萧绎提笔濡墨龙飞凤舞,即刻立就,对折起来,装进纸函中,见王顗心神不定,忙道:“皇祖晏驾,倍德畔施者众,之所以分崩离析至今日几近国亡者,非无贤人,皆因有而不能用者也。”
听湘东王如此一说,王顗心中更乱,忙问:“舅爷需小儿做何事?”萧绎道:“你到得那湘州,将此二函分别交由宗懔老将军与你阿耶,他们可行其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即刻带人原路返回。”
王顗张了张嘴,想问是不是要杀掉萧誉,终于没有问出口,而是就地跪拜,算是以家常之礼与舅爷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