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祸害百姓,那也是河东王计谋歹毒,殿下不必自责,更不必多虑!”宗懔又果断吩咐了六个军士分为两组,各奔东西两岸去援军营中传令撤退。
见此情状,庄瑞霖下令,所有船只人马即刻启程返回湘州。萧方矩急得咬牙切齿,道:“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王顸看见那船队已偏向了青桔洲南端以东水域,忙劝慰道:“殿下不必着急,也许,为首之船会被半截子石坝阻住,即此驻足,不会继续北去。”
“这船漂在水上,随时会祸害沿江百姓,我萧家人如此作孽,天理自是难容!”说完,萧方矩竟然在众人面前痛哭失声。
其实,运粮船上那些尸首所祸害的又岂止是天下百姓?不过,宗懔并不理会这些,待到战船启锚南行之时,又吩咐道:“庄参军你去船队末尾指挥,若有追兵,果断还击,务将那些自不量力之人置于死地。”
……
湘州城中,咸德坊前街,主簿杨允家后院,仆从人等个个面带愁苦。往日里走路皆恨不得鼻孔朝天的私从吏属,片刻之间没了精神,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却无人敢出声。好在没有家眷在身边,自是没有痛哭之声,也就显得不那么凌乱。自太清三年七月,大将军王僧辩率军南讨湘州以来,河东郡王萧誉似有先见之明,抢在围城之前将一批老幼之人转移至衡阳郡松竹峡。为扫除郡王府、刺史府衙各大要员之顾虑,杨允以身作则,将全家所有人等二十九口全部送走。当时以为,二王之争不会太久,杨允曾对长史司马杜世源说:“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两个月,若能将湘州城围住三个月,哈呀,顶破天了!”
如今大半年过去,杨允再无信心言说围城之期。这是什么?这是命。
当初,杨允强行将家中老少送出城之时,哪里会想到今日竟也要去护城河上收拾残局?
正午时分,平躺在床榻上的杨允回想往事,心中不胜凄凉,竟然恍惚起来,尤其一眼瞅见郡王府长史司马杜世源前来探望,难免悲伤不已,道:“你来看我,算是永别,今日倒下,我将休矣!德不配位,此命休矣!”
杜世源大惊,主簿杨允向来顾全大局言辞得体,此刻这般消沉,其中必有缘故,忙问:“主簿何出此言?听万宗逊说,不过是偶感伤寒,喝此汤药,再辅以热汤米粥细细调养二日即可。”
其实,万宗逊只是说伤于寒邪,其余并无多言。杜世源不知底细,却是故有一番添加,以期有所安慰。杨允用尽力气,冷笑一声,道:“休听万宗逊一派胡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之将死,其言也真,其言也哀。如今念在你我多年相善的情分上,你听我一句话,湘州大势去矣!你且先顾全了自家性命才是。”
“啊?”杜世源几乎失声惊叫,又忙掩了自己之口,小声道:“我本前来商议调遣诸郡兵马粮草之议,也好与殿下谏言,未曾想,主簿何出此言,且须小心杀头之罪。”
“将死之人,何惧杀头?”杨允咬着牙,用力转动着眼睛,看看左右侍立之人,竟然涌出了眼泪,道:“先人有言,君子之德如风,小人之德如草,草上之风,必偃。此中道理,谁人不懂?那河东焉能不知?只是穷途末路,孤木难撑,大势已去。”
称河东,不称殿下,是何居心?
杜世源忙说:“主簿向来忠心辅佐殿下,事无巨细,躬行操劳,眼下不过是一时挫折,念及昔日情分,主簿何必计较这些?”虽然嘴上这般说,杜世源心中却犯嘀咕,今日是他杨允如此灰心丧气,难不成明日就轮到我杜世源斯文扫地体面会无么?新书包网51asl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