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弩车射出的十年大箭撞在两把臻冰大斧上,如何?
唯箭当碎!
木屑如烟尘四起之时,消骨烈风张扬跋扈,狂野地荡平了山门下尸骨如山,卷飞吹散了漫箭雨。
极北极恶之地的莽夫从来无惧!
待到烟尘落下,那古之恶来般的莽夫正立身山门前的空地上,脚下是三丈方圆一丈深的大坑。他两臂微曲,两手持拿寒风冰粉盘绕的臻冰淬火大斧,一身肌肉鼓胀,肤色血红,血管如树根盘结,豹头环眼模样,杀机煞气滚滚而动起平地风雷激荡,随后一步一登高,直至踏上深坑的最后一步,忽而仰咆哮,须发皆张,便气势高涨如烈火涂涂,似百丈巨人之威,轰然席卷,似有雷霆平地起,湖面炸起大浪滔!
湖岸对过,这百米之内,无数战马尽都竭力嘶鸣,人立而起,一片大乱。
克烈面露惊恐,尖叫出声,他胯下龙蜥也一如曾经的胆怕事,回头便要奔逃离开,却撞在人群当中,而后仰面摔倒在地,脑袋一歪就装晕过去。
克烈吃了满嘴的泥土,骂骂咧咧爬起身来,顾不上那头蠢货龙蜥,躲在车弩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来瞧着对面一时无两的极北狂战之人。
斯维因掀起大氅,遮蔽身前,不见风岚如何汹涌,却大氅猎猎而动,被生生撕出横七竖八共计十五道巨大伤口,而后披挂在身的黑铁胸甲一阵颤鸣,仿佛挨了一记重锤,逼得这位运筹帷幄的大将军连退数步,只及时把住了身旁摇摇欲毁的车弩才终于稳住脚步。
一口淤血上涌,斯维因骇然至极,勉强将淤血吞咽下去,从破烂大氅下面露出双眼,认出了那个曾在翁库沃城门前杀人无数可堪七进七出的极北莽夫,当即瞳孔骤缩,咬牙切齿,一身杀机止不住地沸腾。
此时莽夫,绝非彼时。
这下,有谁真能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放在以前,斯维因是断然不信有人可以做到,却如今,他忽然觉得不太自信了。
湖岸另一边,奥拉夫忽然仰狂笑,旋即大斧前指,圆睁环眼,倒竖虎须:
“谁敢,过此山门!”
咆哮如雷!
斯维因闻言,当即甩开大氅,咬牙切齿上前。
这位从来运筹帷幄于股掌之中的大将军已然面目狰狞,怒发冲冠。
这一战,谁都拖得起,独他拖不起。
“克烈!”
“有!”
“奉我军令,填湖造路,我要斩下这莽夫头颅,悬挂大旗之上,以祭,大诺克萨斯!”
城南一军之营阵当中,腹地,屯兵屯粮草,大战在前,后备亦是防守严苛,不容分毫疏忽。
纳沃立城南担不上最是繁华,却也只在城中普雷西典之下。往常时候,东来西去,北上南下,都得途径此间,尤其商贸往来,若非普雷西典内有着名学府魔法花园吸引众多,便得城南才能堪称鼎盛至极。固然如此,城南街巷错综复杂,原本不该用作军营之地,却诺克萨斯反其道而行之,偏偏驻扎其中,如今算不上人去楼空,可街巷之上也难见人迹,到深秋时节,就显得更为荒凉。
亚索脚步停在南城墙上,举目四望,城中人迹罕见,却仍旧灯火通明。
唯有一处,仍旧驻有数千兵马,围护城中原本屯粮之所。
“粮草”
行军最重是粮草。
这几年时间风餐露宿,飨刀饮剑,尘霜刻痕在亚索脸上就显得格外清晰,已然没了往日还在剑道场时轻佻浮夸之色,尤其眉眼之间,沉稳厚重,非是往常可及。
晃一晃酒葫芦,还有酒,有大半,亚索便自城墙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堂而皇之行走在街巷上。
巡逻士兵鲜少,不肯离开粮草屯备附近,是领了军令,避免被人偷袭绕后。虽如今已经攻破反抗军大营,占了人家的粮草,可粮草这东西,行军打仗从来都是嫌少不嫌多,倘若此番顺利,将反抗军围杀殆尽,却之后还有兄弟会和民兵团需要对付。一年多时间,民兵团始终驻扎城外,不肯与反抗军兄弟会其中任何一家联合,却也因此阻断了北边南下的有志之士,原本一万人马,如今已经扩张到两万有余,直逼三万,那反抗军的军师苏木一手三分下,反而被民兵团夺取了大部分的利益。
斯维因将军言,民兵团早已和反抗军暗中勾结,达成联盟,倘若当真如此,两相联合,便是七万的人马兵力,已经全然压过兄弟会那鱼龙混杂的势力。
可即便今日灭了反抗军,民兵团若与兄弟会达成联盟,就是八万之众。
倘若没有帝国而来的那道军令,诺克萨斯仍旧占据上风。
可如今却是落在下风,也难怪如斯维因大将军那般运筹帷幄之人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部署计划,演兵试炼,囤积炮火,一举而成。
“兄弟会那帮人该是已经被大将军吓破胆了!”
这一支驻守粮仓的三千人总伍长大笑端酒,正跟身旁几位亲信在粮仓围地门口充作军帐的木屋里大肆吃喝。
往常可没有这种机会。
粮草有限,这城南驻军还有九万,另有九万外出探寻长生之物的下落,统共五支军团一十八万兵马都得靠着这些粮草养活,是紧而又紧,若非必要,平日里也就勉强吃得上六七分饱,还未必就能有酒有肉,大多是些糟糠干粮。
如此还是当初一手奇袭,第二军团凿山开路,偷袭兄弟会腹中营地背后,致使兄弟会被迫回防,才能占据城南,拿下粮仓,有所补充。放在以前,接连大战之下,每顿都得吃饱才行,粮草早已不太够用。就算如今够用了,也难免得珍稀使用,毕竟反抗军和兄弟会不能齐心,不敢率先动手,没有大战可打的时候,驻守兵马能少吃就少吃,早已经把人馋坏了,如他这驻守粮仓的三千人总伍长也得恪守军令才行,否则后果可担待不起。
木屋里统共七人,酒肉皆备,时值深秋,正好大快朵颐。
粮仓还算充足,趁着大军在前,便多私吞一些酒肉也不会有人发现。
亚索就堂而皇之站在木屋背后阴影处,这粮仓围地门口的一队十六人士兵,早已经不声不响地喉头见血,倒地身亡。
杀,还是不杀?
亚索左手拇指摩挲刀柄,有些犹豫。
三千人总伍长本事如何,亚索是不知道的,能多杀一些罪大恶极的诺克萨斯人最好,可亚索也不愿因此暴露自己行踪。三千人驻守簇的规模,算不上太多,却也着实不少,有自信可以暴露之后杀出去,却提前暴露了,再想放火烧粮仓就多了些难度。
思忖良久,亚索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去。
几年游历在外,偶尔出没在已被诺克萨斯占领的城镇村落,亚索早已熟络诺克萨斯军旅作风,暗中观察一番过后,想要潜入其中,是轻而易举。
御风而动,随风而校
粮仓统共十二座,三行四列分布,前后左右相距十米见宽,都是占地百米方圆的圆筒尖顶大粮仓,每个粮仓周围各有两队三十二人把守,一把火是断然烧不完。
“倒是可惜了。”
亚索站在围墙阴影下,抬头看向粮仓尖顶,略微皱眉。
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愿毁掉粮仓。
可如今诺克萨斯一举毁掉了纳沃立三足鼎立的局面,围杀反抗军,逼得兄弟会必须往东北逃离,又布下重兵隔断了民兵团的支援,就必须如此才校
围魏救赵之计,未必可行,却再差也得有些作用。
一抹凉风,忽然吹过西南角落粮仓旁驻守的诺克萨斯士兵附近,寒意透骨入髓,由下而上,自打脖颈处渗入,一路蔓延向下。这两队三十二人尽都激灵灵一个寒颤,忍不住面面相觑,见了鬼的模样。
雪亮寒光,一瞬即逝。
血洒在地,仍旧滚烫。
最后一人猛地瞪大了眼睛,眼前一闪而定的面孔让他险些吓破哩子,却到了嘴边的“敌袭”二字也变作呜咽声被亚索伸手堵在喉咙里,而后将那冷光森森的钢剑再入几分,刺穿了心脏,拔出时鲜血狂喷不止。
剑身雪亮光寒,疾风环绕,不染滴血污秽。
噗通声随后响起,一连三十二声,短短片刻就重新安静下来。
亚索抬头看向粮仓。
暗自惋惜片刻,亚索沉心静气,随后剑出有疾风相随,初始静谧,瞬息过后则作滚滚长岚,如惊鸿急电般声势浩大,惊动了这周围驻守的三千人马。
却那一排三座粮仓都已经被狂风摧残毁坏,屯粮谷物与酒肉米面尽都飞得漫都是。
再一剑扫倒了一旁灯球火把,大火见酒见面粉屯粮谷物,一点即燃,又有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短短片刻就蔓延出去,一举涵盖另外六座粮仓。等到诺克萨斯士兵支援而来,亚索已经毁掉了最后三座粮仓,可怕的风岚摧枯拉朽,席卷大火滔,照亮了半个夜空。
一十二座粮仓尽毁。
趁着混乱,亚索收剑离开,留下六座粮仓没有完全毁去,只是为了吸引前线数万兵马分出一部分回来支援,减少反抗军的压力罢了,却如此作用也是格外有限,亚索亦深知其中道理,就藏在夜色之下,疾行北上。
于此同时,纳沃立城西偏南之处,正行至一处山岗的西伦贝尔忽然止步,似是格外艰难地抬头望向城中火浪滔。
半边黑夜都被烧作火红。
杀人大斧顿地,他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搓了搓眼睛,忽然像是睡着了,拄着杀人大斧一动不动,似是先前这一路走来已经耗干了所有精气神。而后过许久,到城中大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发高涨,西伦贝尔才终于动弹一下手指,再扭一下脖子,把大斧重新扛在肩上,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缓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