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绥脸色微沉。
她并不喜欢有人插手她的事。
之前关于秦潇漫那次,苏昴先以名号威慑,后又借别人之手教训了那饭店老板,姑且算作顺手而为,如今这一次,却是实打实地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利润去救阳琛,一个对他来说完全无用的陌生人。
萧绥千百年来独身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再者,她并非乐意依仗别人的人,也并非是乐意依仗男人的女人,她与苏昴的关系犹在暧昧间,苏昴这种行径,让她觉得自己像极了她那以色侍人,周旋于诸多男人之间的母妃
以色相换取荣宠
荣宠于她母妃来说,不可或缺,而色相,随意从三千佳丽中抓一个女子,便可以顶替上,腻味了换下一个,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高明的男人会让女人以为,能让他钟爱沉醉的,是容颜绝世的面孔。
而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以为,单凭色相,便能够拴住那个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的男人的心。
他如今这般“迁就疼爱”,也是想让她用这皮囊身体取悦他么?
按理说,苏昴这是标准的霸总行为,换上其它人就算不会满眼崇拜,至少也生出些感激之心,可惜他遇上的是萧绥,这一巴掌便是拍在了马腿上,非但没有让她有任何感动,反而嫌他手伸得太长越界太过,甚至开始怀疑他居心不良,直接冷眼横了过去
萧绥正暗自不快,她这一眼看去,不知怎得,苏昴的脸色也有点臭,见萧绥看过来,竟然撇过脸不看她。
她向来聪敏,心念陡转已然明白苏昴在想什么,不由哑然,这个醋缸……
满腹火气顿时泄个一干二净。
也罢,缅北这滩水已经够浑了,不若让黑桃也入觳中,跟着分一杯羹。
萧绥将身上挎着的16摘下,立在椅子旁,气定神闲地把刚刚被苏昴截断的话说完:“黑桃愿意以一个承诺为代价,换那两人的命。”
“黑桃?”
杨树凯敏锐地觉察到萧绥口中的字眼,神色一凛,紧盯着萧绥追问道:“你是黑桃主人?”
黑桃是什么?
黑桃可以单凭一个小队,从某个石油国劫出军方的导弹,可以击毙同时被数千私兵保护的大毒梟,甚至可以潜进某个军事基地肆无忌惮地抹杀其中的指挥官!
如果有黑桃……如果有黑桃!
“杨先生,实不相瞒,黑桃愿意帮您做一件大事”
萧绥的目光落在他身后悬挂着的那张横幅上,纸面已经发黄了,但上面“威震缅北”四个大字,依旧墨色淋漓。
杨树凯的眼神豁然一亮,他颊边的肌肉激动地微微发颤,握住紫砂茶杯的手指开了又合,如此几次,才吐出一句:“这玩笑可不好开。”
苏昴的脸此刻已不是简单的又黑又臭,他面色接近铁青,咬着牙低声呵道:“萧绥!”
林海吓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最近一定是金木水火土几大行星来了回连环车祸,导致他诸事不顺水逆连连。
黑桃诸人倒神色如常,似早已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某些人习以为常。
萧绥根本不理会苏昴,对杨树凯露出个轻缓的微笑:“但凡稍微了解黑桃的都知道,黑桃向来言出必践,我犯不着为了区区一个小喽啰,砸了自家招牌。”
杨树凯的目光自萧绥和外面跪着的阳琛间逡巡,尤其是望向阳琛的眼神,简直像盯着肥肉眼冒绿光的饿狼,他只当萧绥怕暴露什么重要人物,故意哄骗自己,讥笑道:“小喽啰?黑桃和ee公司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救这个人,却告诉我这是个小喽啰,怎么看,都不足信。”
萧绥摊了摊手:“实话实话,到今日为止,我仅和他见过两面。救他,完全是看在我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的面子上,您大可不必在脑海中自我想象,他对我有多重要。”
杨树凯根本不信她:“朋友,还有可有可无的?”
萧绥今天算是出乎意料地耐性极佳,好脾气得答道:“当然。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有可无。”
她这话一出口,明显兴奋过头的杨树凯悚然一惊,逐渐清醒过来。
他突然发现,眼前这女人虽然一直在笑,状似温文柔软,实则如一团潮湿的浓雾,抓不到,摸不着,半点情绪都不肯泄露,笼罩在人身上,一阵刺骨冰凉。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就算她那张温软面具的伪装已经炉火纯青十分精妙,那股几乎刻在骨子里的漠然仍会在言谈举止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半缕。
这种人,天生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掠夺,侵略,且毫无愧疚之心。
按理说,军火商人只谈利益不谈情感,即使精明冷酷,仍有一丝人气尚存,而这天生凉薄……简直就像个妖怪。
两相映衬,精明冷酷似乎也开始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萧绥往苏昴那侧微微倾身,似笑非笑地瞥向苏昴:“至于ee公司……我想,我的老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或者说,是今天起得太早,脑子还不太清醒。”
杨树凯本以为,听到这话,那位传闻中不可一世的公子哥会勃然大怒才对,没成想,苏昴铁青的脸色居然缓和了,竟似小孩子闹脾气般冷哼一声,不再反驳。
哪里是苏昴宠着她这女人真是好手段,分明是她把苏昴牢牢攥在手心里,让其被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桌下,纤细的手指勾住了修长的手。
她在他的掌心中一笔一划地写:“稍安勿躁。”
苏昴反手按了住她的手。
恶狠狠地写:“我不同意!!!”
硕大的感叹号昭示着主人的怒火中烧。
萧绥只得用怀柔策略再安抚:“乖。”
炸了毛的猫瞬间被捋平皮毛,晕晕乎乎地缴械投降。
不过,即使举白了旗,他仍不忘垂死挣扎:“下不为例。”写罢,一把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苏昴磨牙。
那战术手套真是大煞风景,他回头一定把它剪得渣都不剩。
这边谈判桌上言笑晏晏暗流涌动,那边太阳底下的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咆哮嘶吼你死我活
萧绥不通缅语,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只见桑康越说越怒,似乎叫人去拉那女人,你推我搡间,被阳琛挣开了绑着他双手的绳子。
阳琛显然对自己眼下的处境认知不清,他不跑也就罢了,第一件事竟是从桑康一个手下的手里夺了把枪,将那女人护在身后!
萧绥简直不忍直视。
果然是秦潇漫那个大脑不带拐弯的蠢货看中的男人,这个阳琛的智商怕不是也有点问题。
刚才她护着苏昴,是因自己穿着防弹衣,外加有底牌握在手中没显露出来,而阳琛显然是光杆司令一个,抢来的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便被人夺了回去,自己也被按在地上一通拳打脚踢,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像条死狗。
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这个萧绥显然比杨树凯想得要更沉得住气,他有意拖延,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瞧着阳琛是如何被打成鼻青脸肿的。
现在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她还不慌不忙做壁上观,满脸看戏,果然半点都不在意。
见此,杨树凯反倒有些沉不住气,向萧绥追问道:“那你要什么只要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