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离公主睫毛微颤,失声道:
“你..你敢打我!”
“有吗?打哪儿了?”
“你!”
“没事,揉揉就不疼了!”
“别...啊~”
春风依旧,落日西斜。
始鸠城一条小巷的外,三颗槐树枝叶繁密。
体型高大的墨虎停在门口,龙离公主身着披风,头戴斗笠,即将远行。
赵闲穿着娘亲缝制的长衫,手牵缰绳,在巷间青石路上漫步,背后的长刀,多了一缕红绳。
“这把刀,很奇怪。”龙离公主看着手上雪亮的长刀,轻蹙着眉头。
同样由铁精铸造,除了结实再无特点,连法器也算不上。
不知为何,她却从这把刀上感觉到了些许特别,似乎是高人在刀上设下了术法,来遮蔽天机。
赵闲牵着马,随意道:“刀名狂浪,我也不知从来历,感觉要更厉害些。不过兵器好坏,要看握在什么人手里,我这把‘黄泉’从家里带出来,用习惯了。”
龙离公主手指抹过刀身,奇怪道:“感觉这把刀,和我有仇。”
赵闲摇头,无奈道:“兵器便是兵器,那有仇怨一说,我这人念旧,还是老刀用着习惯。”
闲谈之间,已经来到了巷口,刚刚重逢,又到了分别之时。
赵闲松开了缰绳,抬手拍了拍墨虎的脊背,心有不舍,相顾无言。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龙离公主深深望了他一眼:“走了!”
马蹄声响起,披风猎猎间,露出一席红裙的倩影。
赵闲站在原地,目送已经成为妻子的女人,还有些不适应,心中却很温暖。
“早些回来!”赵闲深吸了口气,大喊了一声。
举到空中告别的手放下,街道已经没了女子的身影。
转头往极远的西方看去,路还很长。
赵闲抬步往城外走去,低头看着身上的白色长衫。
做工精良,缝合细密,饱含了对在外游子的期盼。
还是按照以前的身材缝制,如今穿起来显得太紧,走路都小心翼翼不敢大步。
赵闲却舍不得脱下来,对家乡的思念更深了。
天隔一方,思念情绪再深也没有意义,路还是要慢慢走的。
如今惹了唐家剑池,肯定要早些离开藏剑楼的地盘,可能还会遇到诸多阻截。
半颗龙珠还给了龙离公主,为了不让赵闲死在半路上,还是给他留下了三滴祖龙精血。
有了依仗,赵闲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不过想起公主殿下的叮嘱,他还是觉得以后的路低调一些比较好。
成了大玥的驸马,原本事不关己的国事就变成了家事,这份责任还是要承担的。
徒步走到皇城外的山坡。
鲜花烂漫间,小寒和荆雪正坐在一处石亭内等待。
小寒有些无聊,编制花环戴在头上,旁边还放了一摞,不知摧残了多少花花草草。
荆雪靠着石柱,眼睛望着满山春色,愣愣出神。
“少爷!”
瞧见赵闲的声音,小寒丫头连忙跑了出来,走到赵闲生前,眼睛却再赵闲身后寻找。
见来的只有少爷一个人,小寒蹙眉奇怪道:“公主殿下了?”
赵闲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微笑道:“嫌少爷我老闯祸,一个人走了。”
“啊?!”小寒顿时没了兴致,有些埋怨的撇了自己少爷一眼。
自幼一起长大,小寒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她凑近,在赵闲的身上闻了闻,满脸狐疑。
赵闲手指点在她脑门上将小寒推开,颇为无奈的道:“少爷洗过澡,没汗味。”
说起洗澡,赵闲心中荡了一下,摇头将旖旎心思抛在了一边。
走到石亭外,瞧见荆女侠没反应,赵闲开口道:“荆雪,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沉瑰楼每月会来一次,这才月初,下一次得十几天后。
已经惹了唐家剑池,眼皮子底下藏的再好也不安全,还是先离开为妙。
荆雪回过神,望着石亭外,淡然道:“我去步月山,与你不同路,就此别过吧。”
步月山北边,赵闲回家得通过西边的洞冥楼,确实不顺路。
但荆雪突然说出要离开,还是让赵闲很意外。
赵闲原本的打算,便是绕个路陪荆雪去一趟步月山,除了蹭个保镖外,还有些别的事情没看清楚。
赵闲想了想,走到石亭中微笑道:“荆女侠一路照付,我和小寒未能报答那儿能就此离开,我虽然战力不高,忙还是帮得上的。”
荆雪没有转头,双手环在胸前依靠亭柱,兴致不高:“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习惯了。”
语气平静,拒绝之意明显。
赵闲微微蹙眉,站立片刻。
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不为所动,依旧望着庭外,只能看到一张平静的侧脸。
赵闲略显失落,只得抬手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石亭,带着小寒前往始鸠城的渡口。
小寒拉着自家少爷的袖子,有些奇怪的回头看去,呼唤道:“仙子姐姐,该走了!”
春风轻拂发丝,荆雪恍若未闻。
赵闲苦笑一声,无奈道:“荆前辈有事,和我们不同路,老缠着人家不好。”
小寒脚步一顿,眼圈顿时红了,委屈道:“一起走了这么远,说分开就分开,哪有这样的。”
“修行就是这样。”赵闲摇了摇头,轻叹道:“百年不过弹指,所遇皆为过客,啥都好,就是少了人情味。”
元婴境的仙人,可能闭个关出来,认识的人已经过了好几代。
就此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见,满头白发对青丝依旧,心中千般话语又能说些什么。
这就是仙凡之别,仙人生性淡漠,不是看破红尘,而是看的太多没了感觉。
走在郊外山道上,赵闲回头看了一眼,石亭中已经没了荆雪的身影,不知去了何方。
赵闲一声轻叹,背起小寒快步朝始鸠城行去。
始鸠城的仙家集市,位于皇城一侧。
朱丹王朝的特产不光是高头大马,仙家良驹也名声远扬。
专门有饲养异兽的宗门,调教好适合修士与仙家使用的坐骑后在此售卖,驮天王八之内的肯定没有,但能长途跋涉日行千里不停歇的不少。
驾驭宝物御风凌空很常见,但长途跋涉太耗费神仙钱,而沉瑰楼这种只有仙家豪门才能上去,寻常修士多还是选择用异兽来当坐骑。
赵闲仗着一身气息被遮蔽,只带了个斗笠遮住脸,便大摇大摆的走近了始鸠城的仙家集市。
来往修士极多,还能看到不少藏剑楼以外的修士,正谈论着昨日的唐家剑池风波。
什么魔头横空出世、嚣张跋扈又残暴无情、身高八尺腰围八尺,乱七八糟的传言一大堆。
赵闲听在耳中,到觉得这样也好,更能隐藏身份。
昨天赵闲的横空出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辈,挑战唐家剑池出了风头。
这样的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不涉及生死,唐家的长老也没动手,虽然丢了些许脸面,却不至于撼动唐家剑池的地位。
真持刀冲进唐家剑池斩杀几人后扬长而去,才能引起轩然大波。
修士谈论最多的,还是最后压轴出场的胭脂虎,话语中的惊叹无以言表。
这位雏龙榜上的天骄,上场就震住了唐家,让十二郎连剑都不敢拔,这份霸气光说起来就让人神往。
与之相比,赵闲的行为便不止一提,风头完全被淹没了。
因为两人功法路数相同,修士对二人的身份也更加好奇,猜测是不是红花楼那位刀魁的弟子。
争论半天自然没有结果,不过到是得出一个结论,用刀的都是莽夫。
对于这个评价,赵闲无可奈何,暗道若真是莽夫,现在就上去把你们给剁了。
在仙家集市中,赵闲挑选了一匹鬼脚马。
所谓鬼脚只是个形容,这种马跑的极快,四蹄奔波中难以看清,时间久了便有了鬼脚一称,算不得多好的异兽灵兽,价值三十枚白玉铢。
赵闲走到神仙集市,才想起已经一穷二白,唯一的金缕铢都给了大乌龟。
身上仅剩的十来枚白玉铢,连匹马都买不起,更别提走十几万里的路。
沿途灭掉几个小宗门,自然也得了不少神仙钱,但按照黑羽卫的规矩杀人,所得财物也应当充公。
本就不多,全给了龙离公主,即便带着他也不会动用。
好在曾经砍死红花楼的杀手,得了一个玲珑阁,长年闲置没什么用一直戴着。
赵闲找了个铺子卖掉,总算得了一枚金缕铢,置办齐丹药、符箓和一些囚龙阵所需要的材料,便再次上路。
要去洞冥楼的地界,关靠马自然不行,赵闲蹭了个来往商队的便车,搭乘飞舟离开藏剑楼。
这种商队很多,本就做拉人的生意,连异兽都有专门的马厩存放,只是飞不了多远就要换乘,好处是价钱便宜。
飞舟自渡口启航,藏剑楼的风波却未告一段落。
洗剑池中央的那座高楼上,四把交椅放在顶层。
唐家唐鸿郎、归雁楼唐煣、万花林王碧如、步月山大长老徐晚清。
南屿洲东方最强大的四个宗门就坐一堂。
顶楼的中央是一副画卷,上面山水栩栩如生,最正中是一个人影,悬浮与九天之上。
萧剑一!
而画卷的下方,是那座雄踞大海之滨的孤雁城。
“归雁楼私自截留北海坐镇之主,是想做什么?”
率先开口的是唐鸿郎,作为归雁楼之主,虽然还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但眼前看到的场景,还是将他的心绪强压了下来。
南屿州坐镇各方的十条祖龙,由儒家圣人敕封,海中地上各五条,用来镇守各方避免妖魔横行。
祖龙占据一方气运,如果死了,一方气运无主便会自发凝聚,蕴育出一个新的坐镇之主。
坐镇北海的祖龙霏瀛被压了一千多年,与天地隔绝即将耗尽寿元,按理说继承者早该出现,各家宗门也一直在暗中搜寻。
不过老龙王没死,继承的幼蛟藏得很深,各家宗门也没指望能找到。
时至今日,才发现蕴育在归雁楼霜巽福地中,被雁寒清藏了起来。
藏剑楼与归雁楼就隔着一个几乎不存在的铁笔城,唐鸿郎发现这个消息,如何不后怕。
祖龙战力堪比天仙,若是被归雁楼收服在东方称雄,第一个被灭的就是唐家剑池。
尊主唐煣眉头紧蹙,淡淡的哼了一声:“唐家主,无论门主想做什么现在都功亏一篑,趁着剑皇城和八宝仙宗没发现,还是先想办法将这条幼蛟留下来。”
这次集会是尊主唐煣召集的,他接到雁寒清的消息后,立刻赶来了这里。
幼蛟已经入海,隐瞒不了多久,若是落在剑皇城和八宝仙宗的手里,百年后便是一门两天仙。
他们这些没有天仙坐镇的宗门,怕是要从此沦为二流任人宰割。
铁琵琶王碧如眉头紧蹙,打量着画卷,冷声道:“若非萧剑一出手,我们都被瞒了过去,你归雁楼自己闯的祸,凭什么要我们给你善后。”
尊主唐煣面色平静,淡然道:“王仙子不要说气话,如今大家一损俱损,幼蛟即便落在我归雁楼手中,也难以撼动各位,落在剑皇城手中,唐家剑池肯定没了。”
藏剑楼与剑皇城历练积怨,早已是不死不休。唐鸿郎心中一寒,压着怒气道:“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尊主唐煣站起身来,面向四人认真道:“合力诛杀这条幼蛟,事后,我归雁楼会在福地中让出一块地方,交给各位掌管,算是对牵连各位的赔偿。”
已经显世,四家豪门即便捉住,也没人能据为己有,直接诛杀是最好的方法。
幼蛟虽然战力不强,但入了海便踪迹难寻。归雁楼难以在茫茫大海中找到踪迹,即便能找到也没有南屿洲两个天仙快,只能与其他三家联手。
霜巽福地一直被雁家独占,各家宗门眼红已久。
众人听到这个答复,都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