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劳萨曾经极得岳托倚重,因此在劳萨死后,其子程尼也成为了罗洛浑继任克勤郡王之后比较倚重的人物。
“要说纰漏,倒也没甚纰漏,终归是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罢了。”
面对自己外孙罗洛浑的询问,哪怕是人老成精的吴尔古代也是满脸愁容。
他对广宁城的未来的确感到悲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乐于选择突围,或者愿意弃城而走。
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在没有得到盛京方面恩准同意的情况下,他们弃城而走,是重罪,不仅名声会因此而坏掉,而且丢官罢爵都是轻的,甚至一不小心可能命都保不住。
所以,但凡有一线守住的希望,吴尔古代也不会支持罗洛浑的决定。
“将来皇上那边——”
罗洛浑显然也考虑到了“突围”而走的后果,所以其情绪非常不稳定,一会儿焦躁急切,一会阴郁消沉。
“只要今晚出城的噶布什贤超哈,将王爷你的口信送到盛京城,就算将来皇上真要追究,王爷这里也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派出去的噶布什贤超哈,被城外明军截杀,没将本王的口信送到盛京呢?那本王将来岂不是不告而走?”
“呵呵,非也。送信的噶布什贤超哈,乃是王爷亲口严令交代给管旗大臣派遣,此事我和程尼,还有广宁驻防八旗昂邦章京马喇希,皆可作证。若是出了差错,自有管旗大臣担着。”
“这倒也是。”
听了吴尔古代的这番话,罗洛浑的面色稍霁,但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再次说道:
“郭罗玛法应该知道,想当初皇上曾有意让阿达礼掌管镶红旗,现在阿达礼就在盛京,听说在皇上面前深得信任,一旦失了广宁城,皇上借机治罪,或者阿达礼借机生事,又该如何应对?”
不得不说,罗洛浑虽然年轻,但是想的还是很远的,脑子并不糊涂。
但是吴尔古代既然敢于在这样的事情上给自己的外孙出谋划策,那当然是经过深入考虑过的。
“王爷听说过杨振吧?”
“自然听说过!”
罗洛浑何止听说过杨振,杨振这几年俨然已经成为一块笼罩在几乎所有清虏八旗权贵头顶上挥之不去的厚重阴云。
“杨振打下了辽阳城,听说萨穆什喀在城陷后自杀而死,可是坐镇辽阳的和硕英亲王却在城破之前抢先一步出城,最后安然无恙,返回盛京。”
吴尔古代说到这里,面带微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接着说道:
“如果论罪,英亲王当问坐失辽阳城之罪,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你听说皇上要追究英亲王的失守城池的罪过了吗?
“若是辽阳城失守之罪不问,那么凭什么要问广宁城失守之罪呢?恐怕皇上现在最不想听到、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要求追究城池失守之罪的奏章了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罗洛浑听完吴尔古代的分析,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
失守城池,固然罪过不小,可是那也得分是谁,虽然多尔衮并不怎么待见罗洛浑这个继任的克勤郡王,但是罗洛浑毕竟是八旗旗主之一。
如果放着别的人同样的失守城池之罪不闻不问,而专门治罪罗洛浑,那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可如果多尔衮为了治罪罗洛浑,而把自己的亲哥哥,自己左膀右臂英亲王阿济格一并拿下,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而且,再往前追溯的话,他多尔衮本人也曾有过失守城池的罪过,比如盖州城、熊岳城是怎么丢的?还不是不战而走?
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罗洛浑想通了这些,笼罩在心头的阴云瞬间就全部消散了。
“既然如此——,程尼!”
“奴才在!”
“管好巴牙喇营,明日一早,秘密点齐人手,收拾东西,备好马匹,随时待命!”
“嗻!”
罗洛浑拿定了主意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当着吴尔古代的面儿对自己的巴牙喇纛章京程尼一顿嘱咐安排,随后打发走了他。
“郭罗玛法,所有阿礼哈超哈,也要备好马匹行装,做好向北突围准备。不管满达海那边能否如期来援或接应我们,城破之时我们都要往北突围!”
所谓阿礼哈超哈,即由一旗之固山额真所统率的所有马兵,属于是一个旗的主力。
巴牙喇营是从阿礼哈超哈营中遴选出来的一旗之精锐。
而噶布什贤超哈,又是从巴牙喇营里面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
除此之外,还有所谓的乌真超哈营,即装备和使用火器的人马,过去主要是由旗下汉军组成,而现在,镶红旗里的所谓乌真超哈,则主要是由旗下满、蒙牛录中新征的大量青壮步兵充任。
这部分牛录,也包括新征入营的旗下丁口,如今在广宁城内守军中占比最大,主要归驻防八旗昂邦章京来管。
但是,罗洛浑没有提及这些人,因为在他的计划里,他需要这些人在关键时刻帮他挡住或者说拖住追兵。
“正该如此。届时,王爷可先到铁岭观望形势。若有人别有用心,鼓动皇上追究广宁城失守之罪,那么王爷可拥兵驻留铁岭、开原一带,若皇上宽宏大量,不予问罪,再回盛京不迟。”
吴尔古代说到这里,与自己的外孙罗洛浑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