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斯的心里话只能在这个地方说,只能在这个没有人会来打搅和偷听,只诺亚两个人独处的船屋里说。
“世人都说上代城主是独自一人,突然出现在港口归来的,是连大海都夺不走的顽强生命。但事实并非如此,当时出现在港口一同归来的……还有我父亲。”
“但是你刚才说你的父亲是因为风暴才……”
兰蒂斯闻言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跟以往不同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声。
“呵,这就是其中最好笑的一点。这只不过是上代城主对外的说辞,是他用来迷惑众人的谎言。我的父亲不是因为风暴死去的,而是被他在港口用一把长剑给砍断了脑袋,随后尸体被扔进了海里任其沉下。而他会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独享他这次出航所得到的那颗宝物。”
兰蒂斯的表情不在被他隐藏,其内心的想法真切地被表现了出来。那是对某人充满厌恶的表情,不仅仅是对上代城主,还有对与他关联一切的厌恶。
“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一整船的人为了他和他的城市而死,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他想要的之后,他居然还为了保密杀了唯一活下来的功臣。事后还能恬不知耻的和他儿子也就是我,说要继续进行他父亲的工作。”
“这个……”
诺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能理解兰蒂斯现在的心情,以及搞不清他的怨念究竟深到什么程度。
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非常的痛苦。
“不管怎么样,在我得知真相以后我就非常的恨他,以及在他庇护之下的这座城市。但我还是没有选择去复仇,而是继续完成我的工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我可以为了这座城市人民的和平,牺牲自己的情感,以及我所在意的那些东西。”
兰蒂斯说着一步步的慢慢靠近诺亚,然后把手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都让诺亚感到深切的迷茫。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善良的人所应该做的,为了大义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情感和灵魂。但你却并不想这么做,只是因为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而想着要放弃这个本可以尽快结束战争的选择。”
兰蒂斯蹲下身平视着诺亚的红色瞳孔,那扇窗户其中所隐藏的本性,已经被兰蒂斯彻底的看透了。
“你这根本就不是善良……只不过是虚假的伪善而已。”
宛如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心脏,诺亚突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一般,只剩下一副灵魂已经死去的皮囊。
“我……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而受伤。”
无论身体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在颤抖,诺亚无法否定兰蒂斯所说的是错的。自己最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拯救什么,只是因为不想遇见那些令人痛苦的事而已,只想一个人回归过去那样普通的日常生活。
“在这世上,有时候活着比死亡还要痛苦。你所要做的,只是让这些罪恶的人尽早解脱而已。没事的,第一次当然会很困难,但是往后就会变得很容易了。”
兰蒂斯在诺亚的耳边轻声低语,不断蛊惑着他快要破碎了的心灵,而诺亚却无法做出任何的防备,只能牢牢的坐在椅子上听他讲述。
“用你的魔法救赎他们吧,为了拯救这世上更多的人……你愿意相信我吗?”
兰蒂斯直视着诺亚的眼睛,看似是个问题实际上却没有任何选择。诺亚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除了能相信兰蒂斯这个帮助过他的人以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
“嗯。”
诺亚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兰蒂斯满意地笑着站直了身体,露出了他所最能令人舒心的笑容。
“那就去做吧,用你最好的状态。像我证明你是个真正的好人,所有人都会因此而感谢你。”
诺亚没有答复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他已经放弃再去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现在只想如兰蒂斯所说的,证明自己不是个虚假伪善者……
兰蒂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那幅他还没有完成的画作。就在这时诺亚突然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那个另他好奇与自己有着同样本质的东西。
“说起来,那个上代城主所得到的宝物……是什么?”
“那个啊,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
兰蒂斯随意地回答了一声,再给自己的画作进行最后的修饰后,他终于完成了这幅别致的作品,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
血红色的海洋之下天空之上,飞翔的恶魔正在乌云之间流着血泪,宛如骤雨一般降临到了那些脆弱的人们身上,点燃了大地和海洋的每一处。
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逃亡,但恶魔的眼泪终究会滴到每个人的肩膀。
站在战舰的甲板上望风,士兵游闲地吹着口哨。这真的是一份无比轻松的工作,只要对着除了蓝色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大海发呆,就能够领到不错的工钱。
但那也只会持续到今天为止了……
“那是什么?”
仔细遥望着东方地平线上突然出现的黑影,士兵眯起眼睛尽可能的靠近查看。
那个物体从形状上来看并不是很大,难道是鲨鱼背部的鳃吗?
“不对……那是一艘船。”
随着黑影的靠近,士兵终于认出了那物体的真面目。那只不是一艘普通的木舟,正在像这里缓慢的飘来。甚至连划桨的人都没有,纯粹顺着水流的方向缓慢前进。但是上面却明显站着一个人,一个过于矮小的身影。
“……”
诺亚身披黑色的斗篷,独自一人站在小船上进行了望。手中无法握紧的法杖在酝酿魔力,他将一个人面对前方的全部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