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停下笑,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狠与不屑。
她一字一顿,声音怨毒。
“你吃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七八个魁梧壮汉再无半分犹豫,怒吼着,直接冲向了安然坐着的赵九。
喧哗的大堂瞬间化作一片混乱。
桌椅翻倒,碗碟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女人们的尖叫声,客人们的惊呼声,混杂着打手们粗野的怒吼,交织成一片刺耳的噪音。
那七八个壮汉如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
手中的哨棒、板凳、酒坛,带着呼啸的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赵九的头上、背上、要害处砸去!
他们是黄花苑养的打手,平日里专干些欺压良善,逼良为娼的勾当,下手又黑又狠,寻常三五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坐在赵九身旁的女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头,蜷缩成一团。
桌上那只名为花菜的黄狗,也挣扎着想要站起,冲着那些围攻而来的人影,发出阵阵虚弱而愤怒的低吼。
可赵九没有动。
他依旧安然地坐在那里,仿佛眼前这足以将人砸成肉泥的棍棒,不过是几根飞舞的柳条。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半分波动,平静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也就在第一根哨棒即将落在他头顶的那一刹那。
他动了。
没有真气鼓荡。
没有内力勃发。
他的身体里空空如也,像一个被掏空了所有珍宝的巨大府库,只剩下一具残破却又被千锤百炼过的躯壳。
他只是微微侧身。
就那么一个极其简单,却又快到极致的动作。
那根势大力沉的哨棒,擦着他的耳边,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砸在了他身前的红木桌面上。
“咔嚓!”
一声脆响。
厚重的桌面应声而裂,碎木屑四散飞溅。
那个出手的壮汉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一只快如闪电的手,便扼住了他的手腕。
赵九的手,冰冷而有力,像一把烧红的铁钳。
他只是轻轻一拧。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划破了所有嘈杂。
那壮汉手腕的骨骼,被硬生生地拧成了麻花,手中的哨棒脱手飞出。
赵九没有停。
他顺势一带,将那壮汉二百多斤的身躯,当做一件武器,狠狠地抡了起来,砸向了从另一侧攻来的同伴。
“砰!砰!”
两声沉闷的巨响。
两个壮汉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砸得倒飞出去,撞翻了数张桌子,口喷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几乎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那些原本满脸狰狞的打手们,动作齐齐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可他们早已习惯了用暴力解决一切,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更加凶狠的暴戾。
“一起上!弄死他!”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
剩下的五六个人,怒吼着从四面八方再次合围而上。
没有真气,就没有震慑。
赵九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站了起来。
他的身影,像一道黑色的鬼魅,主动迎向了那片棍棒的丛林。
没有招式。
没有章法。
最原始,最直接,也最致命的攻杀。
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如鬼魅般穿行于棍棒的缝隙之间。
每一次出手,都直指要害,简单,干脆,不带半分多余的动作。
壮汉挥舞着板凳,从背后偷袭。
赵九头也未回,只是反手一肘,精准无比地捣在了对方的肋下。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壮汉的身体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猛地弓起,手中的板凳脱手落地,整个人瘫软在地,痛苦地抽搐着。
另一个壮汉从正面扑来,试图用他那庞大的身躯将赵九撞倒。
赵九不闪不避,只是猛地一矮身,右肩狠狠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那是一记再纯粹不过的贴靠。
那壮汉只觉得仿佛被一头发狂的犀牛迎面撞上,胸骨瞬间塌陷下去,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轰隆一声,砸碎了一扇雕花的屏风。
血,染红了地上的杯盘狼藉。
惨叫声,此起彼伏,像一曲为这场单方面屠杀谱写的残忍乐章。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那七八个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魁梧壮汉,此刻全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断手断脚,哀嚎不止,没有一个还能站起来。
整个黄花苑,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靡靡之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凝固了。
满堂的宾客,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江湖豪客,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一片狼藉中央的身影。
那个男人。
他浑身浴血,衣衫上沾满了酒渍与尘土。
他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这场看似轻松的战斗,对他这具早已残破的身体而言也是极大的负荷。
可他依旧站得笔直。
像一杆在狂风暴雨中,永远也不会弯折的标枪。
他那双平静得不起半分波澜的眸子,缓缓扫过全场。
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无不心头一凛,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视线。
站在人群中央的老鸨,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她那张涂满脂粉的脸,此刻惨白得像一张纸,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看着满地打滚哀嚎的手下,看着那个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神,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终于意识到。
自己今天,好像惹到了一个天大的人物。
一个她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赵九没有理会那些惊恐的目光。
他缓缓地转过身,走回到那张只剩下半边的桌子旁。
他看了看那个依旧抱着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人。
又看了看那只趴在地上,正用舌头一下一下舔舐着他脚边血迹的黄狗。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坐了下来。
他将那只名叫花菜的黄狗重新抱起,放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个早已吓破了胆的老鸨身上。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现在。”
“一碗面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