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参观。”老唐盯着他：“既然你们学院那边有怀疑，到时候一定会设局试探她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宋泽没接话。
老唐说的没错，甚至早在昨天这件事就已经敲定好了，由诺诺这位侧写精通者查看夏弥是不是一拳打塌歌剧院的人。宋泽对于诺诺的侧写能力有着极为清晰的认知，如果她说能够看出来，那么届时的结果，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
“老唐，话说你知道中国有句很老的俗语吗？叫‘不见棺材不落泪’来着。”宋泽说。
老唐愣了一下：“什么棺材？”
“意思就是，有些人非得亲眼看到事情无法挽回，才肯相信那是真的。在看到棺材的瞬间，你才相信你的亲人是真的已经死了，到那个时候你才会流下泪来。”
宋泽的声音很轻：“我知道夏弥是耶梦加得，毕竟这是你说的，诺顿的判断不会有错。我也知道学院在怀疑她，甚至施耐德教授已经提前认定她就是那个打塌歌剧院的人。”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地上的灰尘。
“可我还是有点不信。”宋泽轻声说：“不是不信你，也不是不信那些证据。我是不信……那个在课间趴桌上晒太阳、吐槽弟弟是拖油瓶、还会因为啦啦队训练累到抱怨的夏弥，会是什么大地与山之王。”
老唐沉默了，他看着宋泽，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困惑。
那种困惑老唐很熟悉，很多年前，当康斯坦丁用那双孩子的眼睛看着他，问他说“哥哥我们会不会死？”的时候，他也曾有过同样的茫然。
“宋老板，”老唐叹了口气：“感情用事会害死人的。你比我清楚卡塞尔是什么地方，那是屠龙者的老巢，如果夏弥真是龙王，明天就是最好的猎杀时机。可是你呢？
“你是被寄予厚望的S级，到时候是上，还是不上？
“帮夏弥，你就是人奸；帮学院，你可能要亲手送你高中同学上路，不过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万一夏弥真被逼急选择跟你们爆了，就算顶着时间零顺手把你也清理了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宋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车库外传来隐约的汽车鸣笛声，芝加哥的夜晚正在降临，远处公寓楼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车库高处的通风口渗进来，在地面上投出几道模糊的光斑。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老唐没有催促，他知道宋泽需要思考。
他了解宋泽的性格，说实在的宋泽其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带着宋雨在日本那种岛国过日子，上演那种动漫里的兄控妹控日常，譬如《缘X空》之类的。
老唐发自内心地认为，宋泽其实并不适合猎人行业，包括目前的屠龙学业。
良久，宋泽睁开眼睛。
“那就不等到明天。”他说。
“什么？”老唐没听清。
“我说，那就不等到明天。”宋泽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今天晚上就约夏弥见面。直接摊牌。”
“……宋老板你是否清醒？”
“很清醒。”宋泽叹气：“老唐，我需要你帮忙看着点，找个安全距离，如果事态失控，你出手控制。你是伟大的灰之王诺顿，就算她真是耶梦加得，你也有办法拦住她吧？”
老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被自己的好兄弟喊出灰之王的尊号，老唐现在说什么都没办法拒绝。
因为他是灰之王，万事万物化为灰烬，而他则是从灰烬之中升起的王，是所有初代种之中至强至暴的兄长。
“他妈的，老子能揍死她！”老唐保证说。
“谢了。”宋泽长长松了口气：“那么我现在联系她。”
宋泽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夏弥的号码，拇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车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老唐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也能听见宋泽略微急促的心跳。
宋泽的影子似乎比刚才更浓了一些，那是活灵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此刻正在微微躁动。
“来吧。”宋泽说，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夏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和疑惑：“宋老贼？怎么这个点打电话过来，该不会是请我吃夜宵吧？”
宋泽握紧了手机。
“夏弥，”宋泽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现在？”夏弥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警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宋泽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就是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关于明天参观学院的事，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哦。”夏弥拖长了声音：“听起来很严肃啊。在哪儿见？”
“密歇根湖？”宋泽说：“夏弥你现在应该还在芝加哥吧？”
“嗯，我现在确实住在密歇根湖旁边的汽车旅馆里……”
夏弥顿了顿，接着输掉：“不过宋老贼，你该不会是想跟我表白吧？大晚上的约在湖边见面，很可疑哦。”
如果是平时，宋泽大概会吐槽回去，但此刻他只是轻轻笑了笑。
“忽然之间就意识到你的女性魅力了。”宋泽说道。
“真的假的？”夏弥也笑了笑：“但我可是很拜金的哦，宋泽你要是有钱的话我大概会同意。”
“你家不是中彩票了吗？”
“之前穷怕了嘛。”夏弥笑笑：“所以，几点见？”
宋泽没说话，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唐，老唐认真地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大概是“他妈的老子弄死她！”。
“我现在就出发。”宋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