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拨打热线进行求助，因为在那之前他要简单休息一下。
操控权柄绝非易事，作为初学者来说，如此调动天象已经很夸张了，好消息是实验场的位置处于卡塞尔学院的边角偏僻之地，而且现在正值暑假期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宋泽一遍休息，一边看着周遭树木投映在地面上的影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宋泽对于炼金术的理解也更加深了许多，因此也愈加能够理解老唐在这条路上究竟走了多远。
他至今还记得老唐召唤七宗罪时的那一幕，暗红色的光纹从沥青路面上浮现，剑匣从沸腾的阴影中缓缓升起，与此同时，雨水悬停半空。
当时的宋泽更多是震撼于七宗罪的压迫感和力量，但现在想来，这种出场方式本身就很不一般了。
“把影子变成储存空间……”宋泽轻声自语，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石头。
周遭树木的投影笼罩这块手头，宋泽伸手摸去，却完全感知不到影子的存在，所触及的只有坚硬的石面。
“我倒是知道这操作应该是在自己的影子里刻炼金矩阵，但影子本身又不像实体，这要怎么刻呢？”宋泽问道。
【诺顿的炼金术已经超越了常理。】赫薇莎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感慨：【你以为他为什么能被称为炼金术的顶点？】
“所以你觉得我能学会吗？”宋泽问。
【我不知道。】赫薇莎坦诚地说：【但如果你学不会，世界上大概也没几个人能学会了。】
“好高的评价。”宋泽搓了搓手指说道，随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时间还早，不知道老唐此刻在干嘛，宋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老唐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那头传来酒吧特有的嘈杂背景音，还有老唐含糊不清的问候。
“宋老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老唐的语气有点紧张：“不会是夏弥和你打听我了吧？”
“没有，倒是她要先参观我们学院，说是打算入学。”宋泽说：“老唐你干脆也来上学吧？”
“差不多得了，我刚刚找到工作好不好？”老唐在那边喝了一口什么液体：“你还能惦记着带兄弟读大学，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不过还是让我好好挣点钱吧。”
“行吧。”宋泽点点头说道：“我有事情找你。”
“嗯？”
“我想学你那个把影子变成储存空间的炼金矩阵。”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宋老板你认真的？”老唐的声音正经了起来：“那玩意儿可不是随便能教的，而且学习过程……嗯，挺疼的。”
“有多疼？”宋泽问。
“这么说吧，当年我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活活疼死。”老唐说道。
“我倒是觉得我挺抗揍的……而且我现在很需要这个能力。”
宋泽看着地上的装备箱：“我今天从冰窖拿了三件武器，加上长虹和赫薇莎，平时根本没法随身携带。总不能每次出门都拖着个大箱子吧？”
“储存用的炼金矩阵那么多，为什么非得学这个呢？”老唐问。
“不管怎么看，这个是最方便的吧？而且其他的储存矩阵顶多是简单做出一个更大的空间，重量完全没有变动啊。”
“确实。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够猜到这个矩阵不用负重……”老唐顿了顿，接着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但是宋老板，这个理解很难的。”
“你先说说看？”宋泽说道。
“嗯……怎么说呢？”老唐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在讲明白这件事之前，你需要对‘阴影’这个概念有深刻的理解。”
“影子是什么？是光被阻挡后形成的黑暗区域？不，那太肤浅了。在炼金术的层面，影子是物质在‘存在’这个概念上的投影，不单单是因为被阳光照射所以存在，即便在没有光源的地方，影子也存在着。”
“所以你刻下炼金矩阵的地方是，影子的……精神世界？”宋泽皱眉问道。
“不，理解的方向完全错误了。”老唐在那边挠了挠脑袋：“有点麻烦，如果是我的话，可以直接用龙族炼金术的方法进行解决，比如用一个‘概念’去把影子强行提取成为实体，刻好炼金矩阵之后再把影子放回去，再不然的话也能用其他的办法，比如直接在根本层面剥离影子……”
“可否换成我能够听懂的语言呢？”宋泽感觉有些听力竭了。
“啊……有点难搞啊。”老唐在那边用力挠脑袋。
许久之后，他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这样吧，宋老板，我给你讲个故事。”老唐说：“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想出这个炼金矩阵的吗？”
“不知道。”
“是因为康斯坦丁。”老唐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一些：“我弟弟他……很胆小，小时候总喜欢躲在我的影子里。他说哥哥的影子最安全，什么怪物都找不到他。”
宋泽安静地听着。
“后来他沉睡了，我就想，既然他喜欢躲在我的影子里，那我为什么不把我的影子变成一个真正能容纳他的地方？”
老唐顿了顿：“于是我花了大概……五十年？不，可能更久，终于研究出了这个矩阵。可惜等我研究出来的时候……不，不说这个了。”
电话那头传来老唐摩挲酒瓶的声音。
“所以宋老板，如果你真想学，我需要先确认一件事。”
老唐说：“你理解什么是‘容纳’吗？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装东西，而是概念层面的‘庇护’、‘隐藏’、‘保存’——就像母亲拥抱孩子，就像大地承载万物。”
这个时候老唐忽然呈现出了一种诗人的气质来，宋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得这货只要提到康斯坦丁的时候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他完全能够理解，因为他在提起宋雨的时候，所表现的也是完全一样的。
宋泽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一个足够被阳光直晒的地方，随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时间正值正午，宋泽的影子很短，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脚下。
“我需要怎么做呢？”宋泽问。
“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过去找你。”老唐说：“这个教学最好面对面进行，你那边有没有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