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整晚都在观察他？”
“是的，执行部是卡塞尔学院最重要的根基，这个机构可以砍掉装备部、砍掉研究部，甚至砍掉狮心会；离开这些部门，卡塞尔学院照样能够发挥屠龙的职能，只是会变得稍微困难一点罢了，但无论如何它都不能失去执行部。”
汉高顿了一下，朝身边伸出一只手，立刻有人递上了一支雪茄，而当他把雪茄塞进嘴里的时候，被点燃好了的长柄火柴也已经放在了他的嘴边。
老牛仔深深抽了一口，吐出青色的烟雾，脸上的疲惫也随之舒展开了许多。
“呼……谢了。果然老年人还是得抽口烟提提神，”汉高挠了挠头：“我们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您说到卡塞尔学院不能够失去执行部。”
“哦对，是这个。”汉高点头：“以前中国有个外交官说过一句名言，我简单套用一下吧：‘卡塞尔学院不能失去执行部，就像是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就是重要到如此地步。
“从某种程度上，执行部就象征着卡塞尔学院整体的精神面貌，而施耐德又是执行部的部长，所以观察他，就等于观察现在的卡塞尔学院。
“当然，现在这种拥有行动队气质的人已经不多了，在行动队时期，每个队员都像是施耐德这样，眼睛里只有任务和死人。”
一名扎着马尾的女孩皱眉问道：“可听您这么说，行动队的模式应该明显更高效才对吧，那为什么秘党还要改革？一直保持那种模式不是更好？”
“傻姑娘，时代变了啊。”汉高摇头：“你能想象现在的混血种只带着火枪和刀子就去追杀龙类吗？而且除此之外，政治上的派系斗争也是原因之一。
“我应该教过你们元老家族和如今校董会家族的不同吧？你们以为曾经的元老家族为什么会被取代？因为他们把混血种当消耗品。”
汉高顿了一下，他缓缓转头，目光扫过每一个年轻人的脸。
“元老家族掌权的时代，秘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非人组织，比如元老家族中的贝奥武夫家族，那是被称为‘嗜龙血者’的家族。每个贝奥武夫家族的孩子在出生的时候，都会被喂下一滴经过提炼的龙血。”
年轻人们都愣住了，虽然是汉高家族的孩子，可以称得上是得天独厚的年轻一代，但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龙类战争，还以为屠龙故事的情节其实和牛仔对决一样浪漫，完全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这种事情。
“这不就是谋杀吗？”高马尾女孩的声音有些发抖：“龙血里的毒性足够杀死新生儿了，就算是被提炼过也完全无法消除毒性。”
“谁说不是呢？”汉高点点头说道。
夜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吹得老牛仔的衬衫猎猎作响，汉高抬手按住险些被掀飞的牛仔帽，继续用那种讲述西部传说的语调说道。
“你们可能觉得这种做法很荒谬，但事实上，即使是现在，贝奥武夫家族也还保留着这种传统，在他们看来这并不是谋杀，而是一种筛选。曾经的秘党崇尚鲜血和暴力，而贝奥武夫家族则干脆就是由鲜血和暴力所催生的。
“他们认为为新生儿喂养龙血是考验的一部分，而只有经受过考验的人才配成为贝奥武夫家族的成员，否则不如去死。
“只是……在经过这样的考验之后，他们会对龙血产生成瘾性，自此追杀龙类，只为能够痛饮鲜血。比喻一下的话，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派你们去周边城市的贫民窟照顾过生意，大概就和那里的瘾君子发作时差不太多；而他们最喜欢的其实是生吃还未成型的龙类胚胎。”
空气中的氛围凝重到近乎滴水，突然有个年轻人弯腰干呕了一声，又急忙用袖口捂住了口鼻。
汉高瞥了他一眼，露出近乎慈祥的笑容。
“放松点，孩子。”汉高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所以我才说了，我们和龙类寻求合作并不是错误的，让这种仇恨延续下去才是最不应该的事情。”
“这……简直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龙类了。”高马尾女孩喃喃自语。
“所以说，校董会取代元老家族是必然的。”汉高重新靠回椅背上：“不过我关心的是，今晚施耐德看宋泽的眼神，简直像是行动队的成员在观察潜在的龙类一样。”
年轻人们再次安静了下来，有夜风缓缓吹拂而过。
“可施耐德教授不是亲口否定了吗？”有人问。
“假的，看眼神就知道了。而且我这里还是有一些情报的，他的理论根本站不住脚。”
“不管怎么说，怀疑自己的学生也太……”
“换作是你，面对一个能够用言灵操控所有活灵，只要他愿意，就能直接安排冰窖里所有炼金道具造反的S级，会怎么做？”
汉高轻笑：“更何况他的身上还这么碰巧，同样是出自仕兰中学，有着扎堆的混血种，就像是在那里有什么血统污染一样，结果现在又全都跑来了芝加哥——换我的话，我也是会睡不着觉的。”
“所以您才亲自盯梢吗？是因为宋泽？”有人反应过来了。
“不，我真的是在观察施耐德。”汉高耸耸肩：“不过……我确实我挺喜欢那小子。明明拿着颠覆性的言灵，居然只想着学炼金术，我那么邀请他，他居然也不同意。”
年轻人们彼此交换着眼神，似乎是想推论出家主说出这番话的深意，但汉高已经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老牛仔活动了下僵硬的腰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得了得了，我需要处理一些私事。”汉高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你们先回去整理今晚的资料吧。”
年轻人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行礼后离开了，油头青年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汉高正站在废墟中央，月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
等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街道尽头，汉高从裤袋里摸出手机。
“好了，现在需要你帮忙了……虽然你现在没在这里。”汉高调出通讯录里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芬格尔·冯·弗林斯。”汉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