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色硬壳箱被拍卖师的助手用推车推了上来，拍卖师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按住箱盖，微笑着环视全场，却不急于打开。大概跟直播一样，表演绝活之前需要先吊胃口要礼物。
“这是件非凡的拍品，所有拍卖师见到它的时候都震惊了。它非常漂亮，是工艺品的顶峰，但是很遗憾，我们不知它真正的传承，甚至没办法确认它的真实年代，因此我们没法给它定一个合适的起拍价。经过卖家的许可，这次将是我们罕见的零起拍价拍卖，每次的加价额度可以是一美元。”
拍卖师竖起一根手指：“机会难得请勿错过，仅仅……一美元！”
场内有些骚动，在有史以来的芝加哥拍卖会上这大概还是第一次，大家都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藏品。
拍卖师对现场气氛很满意，第一步的营销成功了，随后他缓缓揭开箱盖，声音里带着神秘的诱惑：“绝妙的艺术，一颗凝固的星球……来自中国明代的地球仪！”
箱盖打开，其中的地球仪显露而出。
那是一件极其精美的器物，美得不像是出自人类匠人之手，即使先前见过图片的宋泽，如今在现场看到实物的瞬间也不由得愣了一瞬。
地球仪的球体是用青铜与陨铁复合铸造而成的，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冷光，经纬线则经过鎏金处理，像是熔化的阳光在黑色的大地上流淌，线与线之间描绘着古老的卢恩符文。
奇怪的是整体的大陆板块的位置居然绘制得相当准确，准确到完全超越了时代的限制，而简直就像是21世纪的产物。所有的大洲都在它们应该呆的位置，规规矩矩分毫不差，而在准确之余，还有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那就是所有大洲的边缘都绝对平滑，没有任何锯齿。
一个有水平掌握所有大洲具体位置的绘制者，理应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就好像制图者亲眼见过被某种伟力重塑过的地球一样。
在地球仪的基座上是阴阳太极的图案，在太极图上盘踞着中庭之蛇耶梦加得的浮雕，巨蛇的双眼用红宝石构筑，像是随时都会随着太极图旋转游动。
从中西结合的角度来看，结合得未免有点太夸张了，因为太极图和北欧神话根本就是牛马风不相及的事物；简直就像是恶搞出来的文物一样。
“绝佳的工艺，世界上大概没有哪个艺术品能做到这种高度了。卖家声称这是明朝天启年间由欧洲传教士带到中国的珍品。但如各位所见……”
拍卖师用戴着白手套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地球仪，地球仪开始缓缓转动，那些鎏金的符文在灯光下流转：“地球仪保存得很完好，而且这些卢恩文字的书写方式与现存任何的北欧文物都不一样，拿去研究考古也很不错。”
“这不合常理。”VIP席上有人质疑：“中国的天启年间，北欧还在忙着焚烧女巫，北欧神话被打成异端，有哪个传教士会带着一个异教的图腾横渡半个地球？”
“而且保存得再好，也不至于一点瑕疵都没有吧？看起来像是今年崭新出厂的教具一样。”
现场响起零星的笑声，拍卖师顺势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正因如此，我们才采用零元起拍的方式，这是连碳十四检测都拒绝给出明确年份的谜题，难道不值得一场冒险吗？”
他眨了眨眼：“毕竟在座各位的祖先也都曾是无谓的冒险家，谱写的都是《奥德赛》那样的传奇故事。”
这算是个小马屁，但混血种大多都是爱慕虚荣的物种，因此也很受用。
“好吧，一美元！”有人举牌。
“二美元！”立刻有人跟进，客人们大度地微笑起来。
“三美元！”
竞价在轻快的氛围当中进行，每次叫价都是一美元一美元的攀升，毕竟意外的邂逅本身就是好玩的环节，正菜都已经吃光，餐后甜点方面随便吃一吃就好了。
宋泽紧张地盯着那个缓慢旋转的地球仪，球体表面的鎏金符文在灯光下熠熠发光，这种级别的炼金物品绝对出自大师之手，宋泽此前只在老唐那里见过如此手笔。
但绝对不是老唐所为。
老唐自汉朝就已经沉眠龙茧之中，完全错过了明代，也不可能再去一趟北欧；而且铸造习惯上也完全不一样，如果是老唐的话会更加侧重炼金符号而非卢恩符文，后者是北欧神话体系的文字，硬要说的话只能和奥丁有所联系。
竞价还在愉快的继续，看来游戏要缓慢进行下去了，拍卖师的脸上已经有些尴尬。
宋泽需要打破局势，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人设实在不对劲，校长应该把他包装成一个没有什么脑子的暴发户，这样他就可以用一笔常人无法理解的钱买下这个看似崭新出土的玩意了。
所以他决定全部押上，用手里的所有钱打这里的客人一个措手不及。
“女士们先生们，即使是崭新出厂的地球仪，以这个材料也不算俗套了，各位能否提出一些有竞争力的价格？”他摊开双手，无奈地微笑。
“可以。”宋泽温习着不太熟练的英文：“两百万美元。”
全场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除了这个跳高的报价相当生猛以外，还有那个特别的声音，谁也说不清为何那么一个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点蹩脚英文的男声，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清朗，像是有人在宣读诏令。
有黄金瞳投来探寻的目光，而宋泽刻意保持了黄金瞳的淡色，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高血统，有些时候高血统往往意味着能够接触到更多龙族的秘密，也代表着更高的眼界，但宋泽更想把自己包装成不识货的暴发户，豪掷千金只是因为自己傻逼。
夏绿蒂愣住了，她没想到宋泽的办法居然是一次性全押，以无伦的气势压倒在场的所有人。
“抱歉。”宋泽低声说道：“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如果有人竞价的话就请夏绿蒂你帮忙了；回头我会和学院汇报。”
“嗯。”夏绿蒂点点头。
“这位先生出价……两百万？”拍卖师的声音飘忽得像在梦游。
全场寂静，宋泽的策略效果显著，来这里参加拍卖的确实都是非富即贵的名流，但像是宋泽这样出手两百万只是买一个地球仪的人，大家更愿意用傻逼暴发户来形容。
后侧接近紧急通道的包厢当中，酒德麻衣也愣住了，她原本的设想是慢慢稳住氛围，等竞价激烈的时候再出手制造断电，但现在忽然杀出这么一批黑马，计划全部乱套了。
“两百万美元一次！”拍卖师举槌。
“该死的，负责电源组的是几号？”酒德麻衣在频道中问。
“五号七号电源组就位，但是现在这个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