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背叛与失望的故事。”他轻声说。
老唐感觉自己的愤怒正在一点点累积，这种愤怒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无比强烈，像是火山深处翻腾的岩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但就是控制不住。麦卡伦先生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那种仿佛在观赏什么珍稀动物般的眼神，都让他想要一拳砸在对方那张完美的脸上。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老唐吼道，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异常低沉，带着某种金属般的质感。
麦卡伦先生似乎对这个反应很满意。他重新把丝巾放回口袋，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终于有点样子了。”他轻声说：“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缓步走向老唐，鹿皮靴踏在青铜地面上，仍旧是“嗒、嗒——嗒”的诡异节奏，每走三步就会有一个微妙的停顿，然后身影会模糊一瞬，像是老式电视机信号不良时的雪花噪点。
老唐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产生幻视，麦卡伦先生就他妈的是个邪门到家了的东西。
“我曾经那么地期待你。”
麦卡伦先生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悲伤：“你是我们当中的兄长，父亲的长子，龙族当中的黑太子。
“你本该用怒火清洗整个人间，让那些蝼蚁般的生物在烈焰中哀嚎……”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但如今，我却看不到你身上有任何那个伟大暴君的影子。”
老唐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麦卡伦先生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正在一点点剖开他的大脑，露出里面那些他从未知晓的记忆。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又响起了锁链的哗啦声和孩童的啜泣。
“你……你疯了吗？”老唐的声音发抖：“什么黑太子？什么龙族？我只是个猎人！
“一个他妈的穷到要去吃救济餐的猎人！我跟你来这里是因为你给我发单子！不然的话老子就他妈的跟宋中嘞一块去了！”
麦卡伦先生摇摇头，脸上的悲伤更加明显了。
“你还是没有想起来，还是沉溺在和人类的虚假情谊之中。”
麦卡伦先生轻声说：“而且你居然被困在一个人类的躯壳里，被困了如此之久……如此地令人……”
他停顿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
“失望。”
老唐感觉自己的愤怒达到了顶点，那种愤怒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的视野都变成了血红色。
他想要扑上去掐住麦卡伦先生的脖子，但双腿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像是野兽的低吼，又像是金属的摩擦。
“但没关系的，兄长。”麦卡伦先生温柔地说，同时缓步后退，向炼金矩阵的中心走去。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哪怕用你不喜欢的方式。
“不，你或许会喜欢的，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康斯坦丁，都将团聚——不过那是后话了。
“我的意思是，失败的兄长没有存续下去的必要，任何失败者也都没有存续下去的必要。
“我会让你和康斯坦丁团聚的，哪怕是在某人的胃里。”
说到这里时麦卡伦先生又笑了：“而我，非常乐意效劳。”
大厅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灼热起来，穹顶上的暗蓝色宝石开始闪烁，像是无数只眼睛同时眨动，骨殖瓶在炼金矩阵的中心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麦卡伦先生站在骨殖瓶前，优雅地脱下了猎装外套，露出里面纯白的衬衫。
他解开袖口的金质纽扣，将袖子一丝不苟地卷到手肘处，露出苍白的手臂。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质匕首。
“很快，你就会记起一切。”麦卡伦先生轻声说，同时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切口。
鲜血从他的伤口之中涌出，滴落在骨殖瓶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
“记起你是谁，记起你的力量，记起你的……愤怒。”
老唐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
麦卡伦先生的声音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锁链声、火焰爆裂的噼啪声，还有那个用古老语言吟唱的童谣。
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
熔岩般的金色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