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弱。
芝加哥南区的巷弄里，老水手酒吧的霓虹灯管在潮湿的空气中滋滋作响，忽明忽暗地映照着门口那艘生锈的船锚，从酒吧里破碎的天花板窟窿中漏下几缕微光，与尘埃一同悬浮在血腥味尚未散尽的空气里。
无论酒客还是帮派成员都已经作鸟兽散了，在弄巷入口处干脆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执行部临时征召来的六名专员负责接管了本次实习任务，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风衣，领口别着半朽世界树的银质徽章，腰间鼓囊的枪套被雨水浸得发亮。
“A级专员，卢卡斯。”为首的男人朝宋泽出示了自己的铭牌：“你就是施耐德教授说的宋泽吧？”
“是我。”宋泽点点头。
“还挺帅。”一位女性专员说：“就是不知道守夜人社区上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事情闹得可真够大的。”卢卡斯抬头看了眼被砸穿的天花板窟窿：“第一次出实习任务就搞这么大动静，该说不愧是S级吗？”
说完之后他蹲下身，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指尖拨了拨账簿染血的衣领，这位十分钟前还是街区皇帝的账簿现在已经变成废纸了。
“目标言灵是剑御，可以操控金属；有谁带了木质拘束器吗？”卢卡斯头也不回地伸手，立刻有人递来一副雕刻着藤蔓纹路的深褐色手铐。
“查了一下才知道这位是汉高手下的马仔，要是他知道我们把他的小弟捆成圣诞火鸡带回学院……”他咔嗒一声扣紧账簿的手腕：“……不知道他会不会亲自去找校长理论。”
“照片上也只是他给汉高点烟而已，况且是他自己没管好手下的人。我们只是把该走的流程走了一遍而已。”另一位专员说道。
“……我倒是想看汉高拿着他的左轮枪来找昂热校长理论呢。话说你们猜一猜，为什么汉高和昂热一百多岁了都还是单身汉？有没有可能其实他俩是相爱相杀的类型？”先前那位女性专员说道。
“喂喂，这话要是被热队的人听到你就完蛋了，而且我记得和校长闹绯闻的不是洛朗家的校董吗？”
“不清楚，但感觉你这句话要是被热队听到之后也蛮完蛋的。”
“……我这就闭嘴。”
几位专员闲话归闲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有人评判了场景破坏程度，有人架着账簿将其拖向门外，很快连去往三楼的专员也下来了，只是表情有些震撼，在看向宋泽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卢卡斯注意到了那位专员的表情，但并没有过多追问，而是看向了正在剩下半拉酒柜当中寻找完好酒瓶的诺诺，以及旁边出神擦剑的宋泽。
宋泽正在用衬衫的下摆擦拭僭越的剑身，刚刚的战斗当中他能够很明确的感知到赫薇莎的苏醒，若非赫薇莎震慑到了账簿，恐怕刚刚的打斗还要再费一番功夫。
……而且不止于此。
赫薇莎曾经说过，僭越的力量是掠夺，可以做到掠夺对方的言灵为己所用，只需要用僭越饮饱对方的血即可。
而在刚刚的战斗之中，僭越确实割伤了账簿不止一处。
宋泽能够感觉到僭越变了，在伪诏的作用下，他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这把刀剑之中蕴含着一股全新的力量，那是一个符号，一句龙文。
言灵·剑御的龙文，正在这把剑中储存，而他可以随时取用。
“那是埃拉夫长剑吗？”卢卡斯的询问打断了宋泽的思绪：“能不能让我看看？”
“是。”宋泽点点头，拔出身后剑鞘中的埃拉夫长剑。
【这算是什么烂名字？又臭又长的，给它换一个。】赫薇莎的声音忽然响起。
“……？”宋泽愣了一下，他寻思赫薇莎老奶奶算是半个傲娇，说不定会在这件事完了之后才出来表示老娘醒了，但委实没想到她会因为这种事发声。
埃拉夫长剑的活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赫薇莎的苏醒，瞬间又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呃，宋泽同学？”卢卡斯误解了宋泽的愣神。
“不，没事。”宋泽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埃拉夫长剑递给卢卡斯。
卢卡斯的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随后用双手接过了这把长剑，在短暂的端详之后又将其还给了宋泽。
“果然是。”卢卡斯有些感慨：“我们那一届里，这把剑很有名气的。因为当时的A级学生很多，每一个都早早进入了执行部参加实习任务，而且表现都还不错。但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够获得它的认可。”
“其实我也只是运气好。”宋泽把埃拉夫长剑重新收回剑鞘。
“这样谦虚就没有意思了，强就是强，没必要遮掩。”卢卡斯说。
【别在这里闲聊了，快点把这个挫到不行的名字换掉。】
【我要求起一个中式一点的名字！】
赫薇莎老奶奶仍旧在他的脑袋里吵吵，而宋泽正努力把她的话忽略掉。
“前辈说的也有道理，”宋泽点点头：“我能问问那个账簿会怎么处理吗？”
“你说那个维克托尔？”卢卡斯顿了一下：“大概会先正常审讯，如果不配合的话就丢给富山雅史教员，他对催眠很有研究。
“这家伙手里的链条必须查出来，猎人市场是灰色产业，里面有很多龙类相关的物品，是完全见不得光的东西，必须全面清查。”
“哇哦，听起来我们学校好像还行使FBI的功能？”一帮正从酒柜里摸酒的诺诺探出半个脑袋，在她的脸上蹭了一道浅浅的灰尘。
“差不多吧。”卢卡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抖，从中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从国际刑警到地方警局，甚至政界都有我们的人。
“新时代的屠龙英雄也是要讲究方法的，不能一味蛮干。而且保守龙类秘密不单单是靠教育和刀剑，必须在社会上具有一定的话语权，才能够更好地保护这个愚昧的世界。”
“所以我毕业之后也能够被学院分配进政界吗？酷诶。”诺诺说。
“不清楚，一般情况下，实习任务中表现良好的学生会被优先考虑进入执行部成为正式专员。”卢卡斯说。
他给自己点燃了香烟，随后看向宋泽：“比如宋泽同学，今天第一次执行实习任务就让人挺……印象深刻的。
“但是，原定的任务时间是后天，那时候这间酒吧里会固定进行猎人交易。关于你提前两天行动这件事，施耐德教授那边可能会需要你写一份详细的报告。”
“……我明白了。”宋泽点点头：“我会认真写的。”
“好了，就这样吧。”卢卡斯看了眼腕表：“现场完成交接，现在执行护送任务，运送目标返回学院；两位需要蹭车吗？”
“可以，我……”
“不了，”诺诺打断了宋泽的话：“我们两个开车来的。”
“那就不打扰了。”卢卡斯点头：“关于这间酒吧的善后工作，稍后学院会派校工部来。我们就先撤了。”
“嗯，前辈辛苦了。”宋泽说。
卢卡斯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和另外几名专员一起走进雨幕之中，雨水落在他们的黑风衣上，衬得他们像是被打湿的乌鸦。
很快，执行部的车也远去了，只留下一个专员在警戒线处等待校工部交接；宋泽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那些没能用得上的武器，确保没有遗漏后看向诺诺。
“走吗？没有遗漏的东西了。”宋泽说。
“宋师傅你那么着急干嘛？这里有很多好酒的。”诺诺说：“而且三楼还有不少雪茄，你不带回去一点吗？”
“我又不喝酒。”宋泽说：“也不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