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您的要求，高廷根家族自当满足。”夏绿蒂许诺道：“只要瓶中小人届时还有余力作答。”
“谢谢。”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这里的墙壁上悬挂着夏绿蒂·高廷根的画像，显然出自大师之手，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双碧绿色眼神中的锐利，但宋泽还是觉得大师稍有不足，没办法复刻出少女本身的魅力。
他们在一扇看似普通的橡木门前停下，夏绿蒂解开领口的绿宝石胸针，将它嵌入门上隐蔽的凹槽。
齿轮咬合的声响从墙壁内部传来，门框周围随之亮起一圈暗红色的纹路——那是用龙血混合水银绘制的防御矩阵。
“请稍等。”夏绿蒂轻声说。她用手指轻轻地打着拍子，在第五次拍子过后，传来“咔哒”的一声轻响，像是所有的齿轮全数闭合。
夏绿蒂听到了这个声音，伸手迅速转动门把手上的狮鹫雕像。
密室的门缓缓开启，阴冷的风裹挟着古老羊皮纸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纪吹来的风。宋泽能够从其中嗅到极其细微的血腥味。
“欢迎来到高廷根家族的圣所。”夏绿蒂提起裙摆迈过门槛，鞋跟敲击在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泽跟着她走进去。
整个密室呈现出完美的圆形，宋泽在墙壁上看不出任何砖块堆砌的痕迹，似乎整间密室都是用一整块巨大的独石雕琢而成，密室之中有十二根青铜柱以等距排列成圆形的炼金矩阵，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形态各异的龙形浮雕。
密室的穹顶上镶嵌着会发光的蓝色矿石，模拟出星图的模样，而在正中央祭坛的水晶罩内，静静摆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烧瓶。
宋泽走近玻璃烧瓶，与此同时，穹顶的“星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开始流动，并且从蓝色的光变成暗红色。
烧瓶里有一团沥青状的黑色物质，似乎是感应到宋泽的靠近，它开始缓缓蠕动，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Homunculus。”夏绿蒂轻声念出这个词汇，声音里带着近乎虔诚的敬畏：“自巴比伦时代以来，所有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终极造物。象征着绝对的智慧，与绝对的真理。”
宋泽看着烧瓶中的那团黑色，被称为瓶中小人的存在正在不断变换形状，像一滴被囚禁的午夜。
他甚至能够感觉它正在观察自己，目光穿过皮肤直抵骨髓，可它明明没有任何五官。
“请开始吧。”夏绿蒂退到青铜柱旁，绿色的眼睛在暗处闪着猫科动物般的光：“历代的代言者都需要先展示自己的智慧才能获得认可，不过对您来说……”
“嗯。”宋泽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黄金瞳骤然点亮，随后他开始吟唱起奥古的龙文。
言灵·伪诏。
整个密室的空气为之一滞，瓶中那团的黑色物质忽然开始剧烈翻涌，在玻璃内壁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夏绿蒂瞪大了眼睛，她年龄尚幼，不知道当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来访时，瓶中小人的反应，但根据现有的记载，这应该是瓶中小人最激动的一次。
终于，瓶中小人逐渐平静下来，最终凝聚成一个完美的黑色球体悬浮在烧瓶中央。
宋泽感到有冰凉的精神触须正轻轻碰触自己的意识，像在确认什么。紧接着，一个中性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而且用的居然是标准的中文：
【吾是霍姆克鲁斯、人造之人、烧瓶中的小人，无边的智慧者，无垠的掌握者。】
【宋泽。汝可以开始提问了。】
宋泽看向夏绿蒂。
“……成了吗？”夏绿蒂轻声问道，语气冀希。
“嗯，它说可以让我开始提问了。”宋泽点点头。
“太好了。”夏绿蒂长长舒了口气。
她顿了一下，随后轻声开口：“那么，请您代高廷根家族询问：在即将到来的龙王苏醒浪潮中，我们该如何确保家族延续？请告知让高廷根家族长盛不衰的解方。
“瓶中小人应该会用一串数字回答您，那是高廷根家族与瓶中小人约定的密码，届时还请您将数字告诉我，我好回去与密码本一一对照。”
宋泽点点头，向瓶中小人复述了一遍夏绿蒂的问题。
瓶中小人的形态微微颤动，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但很快，它的声音再次从宋泽的脑海中响起。
【19-7-23-4-5-3】
“它这么说。”宋泽复述了一遍那个数字，说道。
“感谢。”夏绿蒂点点头，她看了看烧瓶中瓶中小人的形态，随后朝宋泽露出了一个由衷的微笑。
“太好了，看来这个问题并不算难，瓶中小人只缩小了约十分之一。”夏绿蒂说：“它还有很多余力可以回答您的问题。”
“你不需要记一下吗？”宋泽有些疑惑。
“您是说那串数字吗？”夏绿蒂俏皮地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已经全部记在这里了。”
“脑子好使真方便啊。”宋泽由衷感慨。
“您过誉了，”夏绿蒂的脸颊有些红：“高廷根家族没有需要问的问题了，按照约定，宋泽先生您可以向瓶中小人询问了。”
宋泽点点头，想要开口，但又没办法在夏绿蒂面前问。
话说这问题在混血种看来都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吧，特别对方还是名门混血种家族的家主。宋泽担心自己刚把问题问出口，夏绿蒂就会喊人来把自己砍成臊子。或者没那么大块。
“宋泽先生？”夏绿蒂小声询问。
“呃……我能不能单独问它一些问题？”宋泽说：“您站在这里，我不太好问出口。”
“是私密的问题吗？”夏绿蒂点点头表示理解：“当然可以，高廷根家族感谢您的帮助。但在那之前，希望您能够跟我复述一遍契约，这是为了保护Homunculus，避免它彻底消散。”
“请讲。”宋泽说。
“那么，”夏绿蒂轻咳一声：“请和我复述：‘在接下来的询问过程中，如果需要回答的问题超出了你的能力范畴，你必须立即拒绝作答。这条契约的命令高于一切。’”
宋泽点点头，对着瓶中小人复述了一遍。
瓶中小人再次轻轻颤动。
【吾明白了。如果汝的问题会超出吾的能力范畴，吾将立刻拒绝作答。这项契约将被视为最高命令。】
“感谢您的理解。”夏绿蒂微笑了一下：“那么，我会在走廊上入口等您，就在初代高廷根家主画像的旁边。”
“不，我才是要谢谢家主。”宋泽朝夏绿蒂点头致意。
密室的门重新关上了，宋泽听见夏绿蒂·高廷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穹顶的星光逐渐转回幽蓝的色彩，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环形墙壁上。
而烧瓶中的瓶中小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在黑色物质的表面泛起不安的波纹。
宋泽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一直确定夏绿蒂走远之后，才凝视着瓶中那团号称通晓万物的活灵，黄金瞳在暗色之中灼灼发亮。
在这个当口他忽然想起老唐之前说的在猎人网站上看到的那条幸运短句。
“Memento mori.”（记住你终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