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副校长。”守夜人也冲他笑。
“昂热校长好，副校长好。”宋泽打招呼。
他对昂热校长的印象还不错，不是因为这老头看起来挺帅的，而是因为昂热是他目前在这所学校里遇到的最正经的人，至少看起来如此。
但副校长就不行了，副校长的气质与这所学校的气质如出一辙。
“坐吧，别紧张，今天晚上叫你来只是聊聊。”昂热示意宋泽在对位的空沙发上坐下。
宋泽点点头，在一地狼藉的空酒瓶中走到了沙发旁。
在看到几近包浆的沙发时他略有犹豫，宋泽虽然是个穷鬼但家里一直收拾得干干净净，从没见过这么凶险的场景，但他最终还是坐了上去，毕竟一旁的昂热校长也这么坐着呢，而且还穿着名贵的西装。
“首先，庆祝你顺利通过了3E考试。”昂热为宋泽倒了一杯啤酒：“这意味着你是卡塞尔学院这十几年来的第一个S级，而且当之无愧；作为卡塞尔学院的另外一个S级，我想我应该请你喝一杯。”
“谢谢校长，但我刚抽完血，可能不适合喝酒。”宋泽谨慎地回答。
“简单喝一点没什么的。”守夜人说道：“人的生命中有三件必须经历的事情，宿醉就是其中之一。”
“好了，弗拉梅尔，别把你的那套理论带到新生身上。今晚本来也只是聊天而已。”
昂热放下酒杯，换了一个话题：“学院的生活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宋泽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感觉同学们都蛮……活泼的。”
“你只是想说他们有些神经病吧？”昂热说。
“……这可是校长你说的。”宋泽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是有点这种感觉。”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我和弗拉梅尔都不是什么老古董，也有在努力追上时代的浪潮。”昂热笑笑：“其实我也觉得我的学生们有点神经病。”
“果真这么觉得吗？”宋泽忍不住问。
“是的。”昂热点点头：“但不妨碍我们需要这样的神经病。”
他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毕竟屠龙是一个需要热情的职业啊，从很久远的时代开始，秘党就已经在猎杀龙类了，一直持续到现在的今天。
“在过去的行动队时代，秘党的成员们将自己打磨成为没有感情的刀子，仿佛从出生开始就是为了猎杀龙类一样。
“抛弃感情，抛弃家庭，只信任自己手里的刀剑，把凶狠误解成豪迈，把繁衍误解为爱情，孤独终老是常态，而娶妻生子也只是培养下一代混血种的必要之举。”
说到这里时昂热顿了一下，看向宋泽：“你怎么想？”
“没什么实感。”宋泽老实回答：“就觉得以前的屠龙前辈还挺辛苦的。杀龙杀一辈子，结婚也只是为了生孩子。”
“是的，很辛苦。”昂热点点头：“但这样是会出问题的，混血种本身就是龙族和人类的混血，在血脉之中也有龙与人的两部分，行动队时代的秘党成员压制心中人的部分，龙的部分也就会随之渐长。
“因此，在行动队时代的秘党虽然在屠龙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也在内部出现了内乱，承受了许多打击。”
“所以，”昂热接着说：“在我逐渐取得了秘党的领导权、创建了卡塞尔学院之后，就决心不再让行动队时代的悲剧重演。我希望秘党的战士们葆有更多人性的一面，而非只知杀戮的兵器，我们仍旧对抗龙族，但却要知道为何而战——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我放任大家变得神经病一点，至少那样我们的人性会占据更多部分。”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电影不知道何时已经暂停了，只剩下桌面上的烛火缓缓摇曳。
守夜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对话，观察着昂热和宋泽的反应，仿佛看这两位S级的会面，比看他钟爱的西部老电影还要有意思一样。
昂热校长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很有感染力，给人一种很平易近人的感觉。就好像那种富有经验的长辈，只是和你不温不火的聊天，不提高声音也不刻意讲一些大道理，语气淡淡地说一些过去的故事，但你知道他是为了你好。
昂热给宋泽就是这样的感觉——但宋泽还是觉得这人很危险，因为昂热校长的袖口沾了类似血的痕迹。
一个绅士一样的老男人可以坐在包了浆的沙发上，这是他重视友情而不拘小节的表现，但沾了血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就急着来搞三堂会审，就不得不让宋泽再三猜测他的目的了。
“很……伟大的理想。”宋泽最终如此评判。
“不，只是一个教育家一点小小的妄念罢了。”昂热笑笑：“即使作为混血种来讲，我的年纪也已经很大了，而未来总归是要留给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的。”
“校长你这话怎么说得好像托孤一样，可我才刚入学第二天。”宋泽说。
“把未来托付给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其实也不坏。”昂热说。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昂热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而把右手伸进左手的袖口之中，似乎在那里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