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如潮水退去,老唐的视野重新聚焦,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而宋泽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喂,美爷,”宋泽的声音罕见地紧绷:“你刚才的样子像是被这把剑夺舍了。”
老唐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标志性的八字眉笑脸:“那它品味挺差,专挑我这种穷鬼附身……”
“少贫。”宋泽一把夺过汉剑,翻来覆去地检查:“这玩意儿不会真有问题吧,我等会去把它扔河里去好了。”
剑身依旧安静,宋泽拉开一线窗帘,窗外的阳光投映进来,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样子。
他狐疑地瞥了一眼老唐,后者正揉着太阳穴嘟囔:“妈的,比通宵打星际还累……”
“所以?”宋泽把剑重新放回剑匣里:“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能读懂那什么文字吗?”
“古希伯来文,但我解释不了。”老唐摊手:“就像你问我为什么每次下墓都能撞到机关但最后又会没事一样,这种事情我也没办法解释……它就在我脑子里,但我他妈根本不懂古希伯来文。”
宋泽沉默。
老唐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和奥丁对峙、莫名通晓的古文字、还有那些古怪的梦境……
但现在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不,倒不如说就算深究也没用,因为无论是他还是老唐都不知道去哪找答案。
宋文轻轻叹了口气,动手合上剑匣,木质的碰撞声也清脆得像是叹息。
“算了,你先睡觉吧。”宋泽起身重新把窗帘拉起来:“猎人这一行里没法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就当是平常遇到的有点邪门的事情,先睡觉,别猝死了。”
房间重新陷入一片柔软的黑暗,老唐躺在床上,扯过夏凉被盖住自己的脑袋,但没有睡觉。
“宋老板,你知不知道忒修斯之船?”老唐闷闷地说。
宋泽在黑暗中点了点头,随后才意识到老唐看不见,于是又“嗯”了一声。
“就是那个……一艘船上的木板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木板都不是原来的,那它还是不是原来的那艘船?”老唐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闷闷的还带着点鼻音:“哲学问题,挺有名的。”
“知道。”宋泽说:“所以呢?你通完宵跟我讲这个干什么?猝死前的哲学思辨啊?”
老唐没立刻回答,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我老觉得……”老唐翻了个身,床板吱呀作响:“我就像那艘船。”
宋泽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就……常常有新的记忆从我脑子里冒出来。”老唐的声音越来越低:“熔岩、青铜城、还有那个叫我哥哥的男孩……但我他妈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弟弟。”
“你说要是有一天,我所有的记忆全都被替换掉了,
“……那我还是我吗?不,我还是罗纳德·唐吗?”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轻微的嗡鸣,宋泽听见老唐的呼吸声,急促又沉重。
“你晚饭吃的沙县还是烧烤?”宋泽突然问。
“啊?”老唐一愣:“沙县啊,烧烤是夜宵。”
“昨天你通宵星际,输了几局?”
“三局,输给了明明……后来他说明天还要上学就先睡,不对,你问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