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周日,往滨海市的高铁。
老唐在高铁上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根青铜铸就的柱子上,柱子表面刻满了扭曲的文字,像是无数条蛇在互相吞噬。柱子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披着盔甲的士兵,他们的手里拿着火把,赤红的火光照亮了他满是冷汗的脸。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但叫的不是老唐,而是……
“前方到站,滨海市南站……”
广播声把他从梦里拽了出来,惊醒过来的老唐用力甩头,想把这个古怪的梦境甩出脑海,但因为动作太大反而显得像是落水狗在甩干湿毛,搞得坐他邻座的老太太惊恐地往过道挪了半米,大概以为这人突发癫痫。
“骚瑞啊,骚瑞。”老唐露出标志性的八字眉笑脸,同时心里暗骂永生之酒,要不是那家伙开了一个上不封顶的任务,他现在应该躺在布鲁克林的破公寓里打星际,而不是在大洋彼岸犯癔症。
列车缓缓停稳,老唐拎起背包——里面塞着换洗衣物、一台二手笔记本和几包临期饼干——随着人流挤向出口。
站台上冷气开得很足,老唐盯着面前这个不认识的地方和许多颗不认识的脑袋,用力打了个喷嚏,随后掏出手机打算给宋泽发个消息。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金属物抵住了他的后颈。
“别动。”声音压得很低:“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老唐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下意识就动手还击——手肘后击,旋身,同时左腿一记扫堂腿扫向对方下盘。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毕竟又不是没在布鲁克林区被bro们抢过,早已经练就肌肉记忆——但肘击和扫堂腿居然全空了。
随后他就听见了熟悉的笑声。
老唐抬头,发现宋泽已经退出三步开外,他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右手握着把收拢的长柄雨伞,刚才抵住自己脖子的就是伞尖。
天花板上的灯光洒在宋泽身上,衬得那张冷面帅脸格外醒目,几个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甚至还有妹子在拍照;而当事人毫无自觉,正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事实上,宋泽确实感觉自己在关爱智障——老唐顶着一头被睡成鸟窝的乱发,T恤皱巴巴的,牛仔裤上还沾着饼干渣,此刻以扫堂腿的动作僵在原地,像是受惊的树懒。
凑近一看这货还是挺英俊的,可惜那对充满喜感的眉毛直接把整个人变成了谐星,再加上这身穿搭,完全就是地道的布鲁克林小混混。
“宋中嘞,我的好Bro!”老唐愣了一下,随后扑上来就要抱他:“我想死你了!妈的这破高铁冷气开得跟停尸房似的,还有个老奶奶像看傻子一样看我……”
“打住打住,”宋泽一个后退避开熊抱,顺手把伞塞进老唐怀里:“半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妈的你那帮布鲁克林兄弟带你飞叶子了?”
“没有没有,就是表达一下久别重逢的喜悦。”老唐接过伞握在手里:“他们都知道我不搞那些的。”
“那就行,叶子可飞不得啊。”宋泽松了口气,他是真担心老唐不知道哪一天就染上叶子变成丧尸:“对自己的人生还是负责一点好,虽然没什么人惦记你,但也别死那么快啊。”
“宋中嘞你这18岁怎么像48岁似的?比我们孤儿院院长都关心我的身体状况。”老唐很是感慨:“这就是所谓的年少老成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垃圾堆里刨食呢。”
“……你再这么喊我,我就把你扔这儿自己迷路。”
“别别,我错了,宋老板,我这就改。”老唐连忙摆手,作为从出租屋出发去两个街区以外买汉堡都会迷路的主,他是真怕宋泽来这一出。
“算了,饿不饿?都这个点了,要不先去吃晚饭?”宋泽说,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晚上九点。
“饿的饿的,我路上就吃了点饼干,现在饿得两眼发昏。”老唐说:“难得见面,宋老板你请我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