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峰寺,后方建筑群深处,一间更为隐秘的正殿佛堂内。
香烛燃烧散发出奇异的甜腻气味,与淡淡的腐败虫豸味混合,萦绕在空气之中。
一位身穿墨绿色僧袍、头戴黄色高帽的僧人,正以即身佛的姿态跪坐于佛前,低声诵念着晦涩的经文。
然而与这看似虔诚景象截然相反的,是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体态。
干裂如树皮的皮肤破口处,无数细小的蜈蚣在其中钻进钻出,不断蠕动,且他的身下并非蒲团,而是一大团相互缠绕托举着他身体的肥大蜈蚣。
更骇人的是他外露出来的皮肤,密密麻麻色泽鲜艳的蜈蚣如同活着的血管纹路,在他枯槁的皮肤上游走,如同血液一般流经全身。
仅看这外貌,就知道这绝非受人敬仰的高僧,更像是由无数毒虫构筑而成的恐怖邪物。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宽大斗笠、手持奇异双头薙刀的忍者,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进入大殿。
他对着那绿袍高僧恭敬地行了一个佛礼,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上人,有人闯寺,总共三人,分别是之前与您有过一面之缘的巴贵人,苇名国的少主弦一郎,以及一名未曾见过的外乡武士。”
诵经声微微一顿,被称为“上人”的绿袍高僧,仙峰寺的实际主宰者,仙峰上人缓缓睁开了那双犹如干枯葡萄的眼睛。
他叹息一声:“巴施主……她终究还是不愿放弃那妄念吗?”
他知晓那位自仙乡降临的龙胤御子及其护卫,仙峰寺与源之宫素有合作,无论是寺中僧众获得“虫之恩赐”领悟不死之秘,还是那些能短暂提升能力的“糖块”,其源头皆与源之宫息息相关。
因此他也知道,源之宫曾有两位贵人降临苇名。
至于情报来源,则是如今为源之宫守门的八百比丘尼。
八百比丘尼曾是仙峰寺的“座主”,在佛教中,“座主”特指僧团集会中居于首位的上座,需学识渊博、德行高深者担任,负责统领寺院事务及讲经授学。
与他相同,这位曾经的座主同样受赐了变若之虫。
在过去,他是寺庙的创建者,他活过的岁月便是仙峰寺存在的历史,座主则是仅次于他的长寿者。
在他得到变若之虫后,便转而开始探求不死之法的终极奥秘,意图参透那冥冥中的神之意志。
而座主则选择了另一条路,与同样获得神之恩赐的源之宫贵人合作,为此,那位座主破戒吞食了源之宫内神异鱼王的鱼肉,用以证明自己的决绝。
但仙峰上人内心深处其实是看不起那些源之宫贵人的,在他看来,那些人空有不死恩赐,却只知夜夜笙歌,虚度永恒的生命,完全不曾尝试去领悟不死背后的真谛与神意。
只是对方存在的时间更为古老,最起码自平安时代就存在了,因此他不得不压下这份不满。
如今,他自觉已渐渐触摸到神之意志的门槛,正全力进行着变若实验,意图实现人造龙胤,创造出与龙胤御子相似的变若御子。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这一代的龙胤御子竟妄图斩断自身的不死?
这在他看来简直是亵渎!龙胤之力乃是神龙赋予的至高恩赐,天生尊贵,岂能随意舍弃?
更何况他的变若御子实验,正需要以当代龙胤御子作为关键的参照样本,若其斩断不死,他的实验将如何继续?
思绪翻涌间,仙峰上人再次叹息,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佛慈悲,便将他们全部请出仙峰寺吧。”
他清楚巴是龙胤契约者,寻常刀兵难以杀死,而那苇名少主若是在此殒命,恐怕会惹怒那个麻烦的剑圣苇名一心,届时对方打上门来,仙峰寺也难以承受。
因此,驱逐是最佳选择。
但略一沉吟,他补充道:“若那些施主依旧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便直接将他们的四肢打断,丢出山门即可。”
不杀,并不代表不能给予教训。
打断四肢既展示了仙峰寺的威严,届时即便苇名一心问责,他们也可辩称是对方入侵在先,己方只是自卫,占住了道理。
“是。”
听到上人命令,手持双头薙刀的斗笠忍者领命,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轻烟般消失在大殿内。
……
与此同时,夏末三人正跟着新控制的另一具僧人傀儡,穿梭于仙峰寺后方的建筑群之间。
虽已下定决心要将这邪寺清洗干净,但首要之事,是救出可能还存活的无辜者,以及找到被藏起来的不死斩。
经过方才那番冲突,和平索要不死斩已无可能,唯有强夺一途。
况且不死蜈蚣夏末虽有办法对付,但巴还是想先找到不死斩再说,那是她的配刀,用不死斩斩断不死本就是龙胤御子的侍从方可驾驭的招式。
行走途中,弦一郎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紧握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夏末则面色平静,只是暗自用魔力强化五感,警惕着任何可能来自暗处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