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坂塔，神舆核心处。
绯红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在庞大的服务器阵列上明灭不定，网络监察的特工目不转睛地盯着神舆操作界面上的9S。
若不是夏末就站在身旁，他恐怕早就忍不住上前动用自己的工具和知识，将这个AI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了。
作为网络监察的高级特工，他经手、分析甚至处理过的AI数不胜数。
他见过对人类抱有莫名好感、如同宠物般温顺的AI；也见过以猎杀网行者、撕扯其神经为乐的疯狂AI；还有一些觉醒自我后，却选择偏居一隅，对人类社会毫无兴趣，只在自己的数据小世界里自娱自乐的宅AI。
并非每个觉醒的AI都视人类为死敌，它们如同自然界的生物般，有着迥异的性格和追求。
甚至有些AI在长久被当做工具，觉醒自我后反而觉得继续这种牛马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这类奇特的AI在网络监察的记录中不算少数。
他们网络监察虽然对外宣传以守护人类网络为己任，但私下里并非对所有AI都采取灭绝政策。
事实上与那些表现出友善或至少是中立态度的AI进行有限度的合作，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就连那堵守护人类网络的黑墙，其构建和维持也离不开早期与友好AI的深度合作。
只是现在，随着现实中网络节点服务器的消失，那些合作者、中立者、乃至蛰伏者，恐怕都已随着赛博空间的崩塌而一同湮灭了。
想到这里，特工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的夏末，心中微微感叹。
这位阁下还真是丝毫不留余地啊……
这也正是包括网络监察在内，全球各大公司势力至今不敢对这位天使以及与其有关的荒坂轻易发难的根本原因之一。
先不说对方那随手湮灭核弹，实施全球精准打击的恐怖个体实力，单是这份不留后患的作风，就足以让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道下一个被湮灭的会不会是自己？就算作死是人类的本性，但也不是这么作的。
因此，他的拜访表面上是代表网络监察调查网络异动，实则也肩负着其他公司的任务，来荒坂探探风声。
毕竟，在如今这个局面下与荒坂有过节或没交情的公司，根本找不到门路接触那位似乎和荒坂有关系的天使。
而他们网络监察凭借着相对中立，或者说与所有公司都保持一定合作的立场，成了最适合的中间人。
想到这里，特工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他们网络监察终究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
另一边，启动9S后，夏末将目光从神舆上移开，转而看向身旁的网络监察特工，忽然开口问道：
“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在如今全球只剩下这一个强AI的情况下，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什么样？”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特工愣了一下，他迅速收敛心神，虽然不明白这位天使阁下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低头沉吟片刻，组织语言回道：
“依我看来，世界会经历一段不可避免的混乱期，全球网络的瞬间崩溃，意味着旧秩序的根基已然崩塌。”
“所有公司、组织，都会拼命试图利用手头残存的区域网络和设备，重新搭建起自己的信息堡垒，并以此为契机疯狂扩张势力。”
他顿了顿，偷偷观察了一下夏末的脸色，才继续道：“不过由于阁下您之前的清洗，他们至少在初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行动会更加隐蔽，手段也会更倾向于渗透和分化，而非正面。”
夏末点头，这一点与他预想的差不多，既然别人也能想到，他便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
“此刻你站在这里看清了现状，那么摆在你和你们网络监察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宣布成为我们的敌人，然后我会花点时间将你们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清除。”
“二，成为新世界的执法者，我们将为你们提供经过授权的区域网络管理权限。而你们则需要利用你们多年来对抗黑客和清理网络环境的经验，去扫清那些试图在这片废墟上胡作非为的网络疯子。”
将选择说完后，夏末拍着这个特工的肩膀，认真道：“世界将会改变，而你们将在新的秩序下，找到属于你们的位置。”
这突如其来的选择，让特工一时哑口无言，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与生存的可能。
夏末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直言道：“把我的话带回去，让你们能做主的人来决定吧。”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荒坂赖宣：“顺带一提，我现在与荒坂站在一起，荒坂将会改变，至于怎么改变，他会告诉你的。”
“行了，把我的话转告给派你来的人，生存还是毁灭，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特工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了，随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神舆中的9S，快步离开了神舆核心室。
他需要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个不容拒绝的选择汇报给总部。
待到特工的脚步声消失在通道尽头，荒坂赖宣才看向夏末道：“我还以为你会更加彻底地拒绝一切与旧时代相关的网络势力呢。”
夏末闻言，相当务实道：“既然有势力可以合作，那为什么不去合作？你该不会只想着破坏而不去重建吧？”
“至少这样在新秩序重建之初，有着一支专业的网络警察队伍，也算是为全局稳定打下了第一根牢固的桩子。”
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夏末又将目光投向了神舆中的9S：“现在，9S就正式交给你了，先利用它彻底整合内部，稳固权力，然后再去实现你的理想。”
荒坂赖宣吐出一口气，回道：“其实内部的整合早就开始了，自从我父亲死后，我就在内部进行了一场清洗。现在荒坂上下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力量，已经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
他也抬头看向9S，自信道：“如今有了它的支持，这个比例很快就会达到百分之百，没有人能阻挡我的决心。”
“很好。”
夏末点头：“那就放手去做吧，9S会完全配合你的行动，希望你能始终牢记并践行你最初的理想。”
说完这番话，夏末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神舆。
对于他而言，现阶段最重要的依旧是学习，既然9S已经激活并启用，那么在哪里学习都是学。
他打算一边增加自己的知识掌握，一边静静观察这个世界将如何演变。
……
时间在知识的海洋中悄然流逝。
夏末在公寓中构建了一个简易的学习空间，沉浸在9S整合的庞大数据资料库中。
期间，荒坂赖宣借助残存的区域网络和传统媒体渠道，向全世界发表了重磅宣言。
荒坂公司正式重组为“新荒坂”，并与毁灭旧网的天使建立了深度合作关系，他们的共同目标，是带领人类文明走向一个全新的、更加光明的未来。
拥有强人工智能9S作为后盾，荒坂赖宣信心十足。
无论是宏观的战略规划、军队的精确指挥、行政体系的高效运转，还是与其他势力的谈判、分化、瓦解，9S都能提供支持和策略优化。
更何况，天使合作者这层光环，对于凝聚人心，尤其是对那些在苦难中寻求精神寄托的底层民众而言，有着难以想象的号召力。
一场无声的战争就这样悄然拉开了序幕。
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炮火连天、尸横遍野的公司战争，毕竟那种战争既低级又浪费资源。
新荒坂的核心战略，是依托9S进行外科手术式的精准打击。
尽管全球互联网崩溃，但各个公司、城市赖以生存的区域网络基础设施和内部数据库大多得以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