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思考。
他在复盘。
陛下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甚至是不耐烦的挥手,都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西方乃蛮夷之地……”
“不通教化……”
“必须给朕跟上……”
突然。
赵程猛地睁开了眼睛。
“嘶——!!!”
赵程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
“老赵?你怎么了?”王远吓了一跳。
“高!实在是高!”
赵程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尖锐,“我们都错了!我们都太肤浅了!”
“陛下哪里是在败家?陛下这分明是在下一盘……吞并西域的大棋啊!”
“什么?!”群臣大惊,立刻围了上来。
此时大殿内已无外人,更无皇帝在场,赵程终于可以畅所欲言,剖析这其中的“帝王心术”。
“诸位!”
赵程环视四周,脸上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狂热,“你们以为陛下送的是物资?错!大错特错!”
他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西方。
“那一万支旧式火铳,虽然是我军淘汰之物,但对于还在用冷兵器的西方来说,那就是神器!”
“可是!”
赵程嘴角露出一丝阴险至极的笑意,“诸位别忘了,咱们工科院造的那批旧火铳,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必须使用特制的颗粒火药!”
“若是用西方的土火药,不仅威力减半,更是容易炸膛!”
王远一愣,随即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说……”
“没错!”
赵程斩钉截铁,“一旦波斯人用上了这种火铳,为了维持战力,他们就必须源源不断地向大夏购买特制火药!这就是陛下埋下的‘钩子’!”
“这叫什么?这叫‘军工捆绑’!这一万支火铳送出去,换回来的是波斯未来几十年的国库!”
“还有!”
赵程越说越兴奋,唾沫横飞,“那些丝绸!那些瓷器!那些茶叶!那些糖霜!”
“波斯现在正在打仗,平民百姓用得起这些吗?肯定用不起!这些东西,最后都会落到谁手里?”
“贵族!皇室!”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诸位!”
赵程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一旦波斯的上层权贵穿惯了咱们的苏绣,喝惯了咱们的特级龙井,用惯了咱们的极品骨瓷……他们还回得去吗?”
“回不去了!”
“等到那一天,这些东西就不再是商品,而是‘精神鸦片’!”
“届时,为了换取这些享乐之物,波斯的贵族会疯狂地搜刮民脂民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大夏!”
“陛下根本没打算出兵!”
“陛下是用这些糖衣炮弹,从内部……腐蚀掉整个波斯文明的脊梁!”
“这……这就叫——文化入侵!这就叫——消费殖民!”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所有大臣的天灵盖上。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只看到了第一层的“送礼”,以为陛下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却没想到,陛下已经站在了大气层,在谈笑间,就给万里之外的波斯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这……这也太狠了……”
王远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后背发凉,“兵不血刃,杀人诛心……这就是陛下的手段吗?”
“不仅如此。”
当朝首辅张太岳此刻也抚须长叹,眼中满是敬畏,“诸位还忽略了一点。”
“陛下让波斯拿着我们的武器去对抗罗马。”
“这是什么?这是‘驱虎吞狼’!这是‘代理人战争’!”
“让蛮夷去杀蛮夷,让波斯人的血去消耗罗马人的铁,而我们大夏,只需要坐在家里,数着卖火药和丝绸赚来的银子,坐看西方世界打成一锅粥……”
大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
“扑通!”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紧接着,满朝文武,齐刷刷地对着空荡荡的龙椅跪倒在地。
这一次,没有山呼万岁。
只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崇拜。
“陛下圣明……深不可测啊!”
赵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众人说道:“诸位,既然陛下的布局如此深远,我户部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戏做足了!”
“我建议,给波斯的物资里,再加塞两千斤大夏特产的‘神仙快乐水’(高度白酒)!”
“既然要让他们上瘾,那就让他们醉生梦死,彻底离不开大夏!”
“附议!”
“臣附议!”
“工部这就去加班生产特制弹药!一定要把价格定得高高的!”
……
后宫,御花园。
“阿嚏——!”
御花园的暖阁里,楚渊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震得案几上的酒杯一晃。
“陛下,您这是着凉了?”
身旁香风袭来,一身轻纱宫装的欧阳蓉凑近,伸出手背,探了探楚渊额头。
“着凉?怎么可能!朕现在火气大着呢!”
楚渊揉揉鼻子,顺势往后一倒,枕在一双修长紧致的大腿上。
秦冷月刚练完武,没换劲装,大腿肌肉紧绷,弹性惊人。
“估计又是朝堂上那帮老顽固,或者是那个倒霉催的孙瑜在背后骂朕呢。”
楚渊嘿嘿一笑,脸在秦冷月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位置:“骂就骂吧,朕乐意。”
他仰头,看着秦冷月略显羞涩的脸,坏笑:“爱妃,朕刚才用力过猛,脑瓜子嗡嗡的,给朕按按。”
“你手劲大,朕吃劲。”
秦冷月脸颊微红,瞪他一眼,手却很诚实,指腹按上额角,力道适中。
嘴里嘟囔:“陛下这般没正行,也不怕人笑话。”
“笑话?在这大夏宫里,谁敢笑话朕?”
楚渊一把抓住旁边欧阳蓉递到嘴边的葡萄,故意使坏,连着她那纤细的指尖也一并轻轻含住,舌尖若有若无地撩拨了一下。
“呀——陛下!”
欧阳蓉惊呼一声,像是触电般缩回手,俏脸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娇嗔道,“您……您太坏了!这么多宫女还在帘子外候着呢……”
“看什么看?朕疼自个儿媳妇,那是天经地义!”
楚渊大笑一声,长臂一伸,一边揽住秦冷月的腰肢,一边将欧阳蓉也拉入怀中,只觉得左拥右抱,温香满怀,那叫一个昏君做派十足。
“来来来,接着奏乐,接着舞!今儿个谁也别跟朕提什么国事,朕就要在这温柔乡里,好好地醉上一场!”
……
与此同时。
数千里之外。
大夏南部边境,一座孤零零的凉亭里。
平南大将军郭巨,正坐在石凳上,慢条斯理地烹着一壶茶。
“大将军。”
黑袍谋士尘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凉亭外。
“前线战报。”
尘晟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子阴冷。
“吴军和蜀军在边境打了三天三夜。”
“孙洲那个疯子,把金陵最后的一点家底都压上去了,死伤超过五万。”
“蜀国那边也不好受,诸葛轩虽然用兵如神,但架不住吴军人多势众,再加上咱们‘无当飞军’在后面时不时地捅一刀子……蜀军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郭巨闻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只是轻轻提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注入杯中,看着那碧绿的茶叶在水中翻滚、舒展。
“打了三天了啊……”
郭巨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轻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是猎人在看着猎物落入陷阱后的从容。
“火候,差不多了。”
他放下茶杯,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刷”的一声打开。
扇面上,画着一副山水图。
但郭巨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扇面上,而是投向了江对岸。
那里,有一座城池,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江城。
吴国的军事重镇,也是扼守黄江咽喉的要道。
更是孙洲大军的粮草中转站。
“他们打累了。”
郭巨轻轻摇着折扇,语气温柔得像是在谈论今晚的月色。
“作为邻居,作为一直秉持‘和平共处’原则的大夏。”
“我们有义务,也有责任,上去……‘劝个架’。”
尘晟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大将军的意思是……”
郭巨站起身,军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他手中的折扇,遥遥指向了那座江城。
“传令下去。”
“今晚子时。”
“让展照的水师封锁江面,不许放走一条船。”
“让玄甲军……卸下伪装,换上刀兵。”
郭巨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比江水还要冰冷。
“我们去……接管江城。”
“为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