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晟嘿嘿一笑,“吴王孙瑜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咱们这几艘船一亮相,那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会怕,会慌,会想要拼命。”
“而当一个人想要拼命却发现手里连刀都拿不稳的时候,他就会……”
“就会怎么样?”郭槐好奇地问。
“就会被身边的人吃掉。”
尘晟伸出苍白的手指,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吴国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啊。”
不远处,定海侯展照正带着一群年轻的将领在巡视战船。
这群将领,大多是欧阳家和各大世家刚刚塞进来的旁系子弟。
以前,这些世家子弟那是出了名的惜命,谁愿意来当兵?可现在不一样了。
大夏连战连胜,国力鼎盛,这仗打得那是“富裕仗”!
只要跟着舰队出去溜一圈,哪怕不砍人,光是蹭个“随军出征”的资历,回去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侯爷!侯爷!”
一个年轻的欧阳家校尉兴奋地指着那巨大的火炮,“这就是咱们大夏的神威大将军炮?听说这一炮下去,能糜烂数十里?”
“那是吹牛。”
展照翻了个白眼,他现在装纨绔装得越来越像了,一身金甲亮瞎人眼,说话也带上了几分痞气。
“顶多也就是糜烂个几里地吧。不过打个金陵城墙,跟捅窗户纸没啥区别。”
“乖乖!”众将领一阵惊叹,眼里的贪婪和渴望更浓了。
这哪里是打仗?这分明是去捡功劳啊!
“都给老子听好了!”
展照突然脸色一板,拿出了水师提督的威严,“上了船,命就是陛下的!谁要是给老子丢人,别怪老子把他扔海里喂鱼!哪怕你是天王老子的亲戚也不行!”
“是!”
回答声震天动地。
这些年轻的将领们,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吴国去。
他们手里拿着最好的武器,身后有着堆积如山的粮草,头顶上还有个仿佛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
这仗,怎么输?
战船压脸怎么输?!
……
同一时刻。
吴国,金陵城,王宫。
与大夏那边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这里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与寒冷之中。
吴王孙瑜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裘皮,却依然止不住地打颤。
他那张原本俊秀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眼下有着浓重的乌青。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份刚刚送到的绝密情报。
那是潜伏在大夏的细作,拼死送回来的关于“镇海级”宝船的图纸摹本。
虽然画得很潦草,但那庞大的船身数据,那密密麻麻的炮口,依然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孙瑜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五牙……不,这比传说中的五牙战舰还要恐怖……”
孙瑜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声音沙哑得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楚渊……楚渊……”
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痛苦与迷茫。
“你骗我……你骗我!!!”
孙瑜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你说你不想打仗!你说你是为了和平!你说我们是知音!”
“那你造这些东西干什么?!”
“这哪是用来防御的?这分明是用来灭国的!是用来吃人的!”
孙瑜感到一种深深的背叛感。
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他可以接受失败,可以接受割地求和。
但他无法接受这种被当成傻子一样戏耍的屈辱。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楚渊,以为那个大夏皇帝是个和他一样渴望和平、只是被时势推着走的无奈君王。
可现在看来,那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龙!
这头恶龙一直在冲着他笑,露出和善的牙齿,却在背后悄悄磨利了爪子,只等着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大王……”
老宰相颤巍巍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看着满地狼藉,老泪纵横。
“大夏的福报仓已经满了,他们的粮草足够支撑五十万大军打上三年。”
“他们的水师已经集结,就停在咱们的家门口。”
“而咱们……”
老宰相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绝望,“咱们的国库,因为那份该死的互不侵犯条约,因为那些假币赔款,已经空了。”
“蜀国那边的援军还在路上,而且……刘挽那个老狐狸,一直在观望,恐怕是靠不住了。”
“大王,咱们……该怎么办?”
战?
拿什么战?拿那几艘还在船坞里没造好的“覆海神舟”去撞大夏的铁甲舰吗?
和?
怎么和?
人家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这时候求饶,除了换来更加屈辱的条款,还能有什么用?
孙瑜抱着头,蜷缩在王座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四周全是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让我想想……让孤想想……”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
而就在大殿的一角,一根巨大的盘龙柱后。
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王座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是孙瑜的亲弟弟,吴国二皇子,孙洲。
与孙瑜的俊秀不同,孙洲长得更加粗犷,眼神里透着一股子野狼般的凶狠与贪婪。
他看着那个曾经让他仰视、让他嫉妒的哥哥,此刻却像只丧家之犬一样瘫软在那里,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快感。
“这就是我的好哥哥啊。”
孙洲在心里冷笑。
“平日里装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什么现实主义,说什么隐忍。”
“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还不是个废物?”
孙洲的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来找他时说的话。
【大夏要的,只是吴国的臣服,至于是谁来当这个吴王,夏皇陛下并不在意。】
【孙瑜已经废了,他的胆子被吓破了。】
【如果你能在大军压境之前,帮大夏解决一些‘小麻烦’,那么未来的吴国……依旧可以姓孙,至于是孙瑜的孙,还是你孙洲的孙,就看你的手段了。】
当时,孙洲还在犹豫。
毕竟那是通敌卖国,是弑兄篡位。
可现在,看着孙瑜那副窝囊样,孙洲心里的那点犹豫,瞬间被野心吞噬得干干净净。
“既然你不敢战,也不敢和……”
孙洲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那就别占着这个位子了。”
“这吴国的江山,既然注定要烂,不如烂在我的手里。”
殿外,寒风呼啸。
孙洲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快步走向宫门。
那里,有几个心腹将领正在等他。
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一场针对吴王孙瑜的阴谋,在这大兵压境的前夜,悄然拉开了帷幕。
而这一切,远在千里之外、正躺在御花园里晒太阳、还在为国运值怎么还不掉而发愁的楚渊,毫不知情。
“阿嚏!”
楚渊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
“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