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冰冷而又威严。
“放肆!”
“江干,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朕的朝堂之上,离间我宋夏两国邦交!”
赵烨猛地一拍龙椅。
“我大宋与大夏,永结同好,亲如兄弟!”
“夏帝陛下,更是朕敬仰的兄长!”
“你这番言论,是何居心?!”
“来人!”
“把他给朕……叉出去!”
两名殿前武士立刻上前,架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江干,就往外拖。
“陛下!陛下!忠言逆耳啊!!”
江干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直到消失不见。
赵烨冷哼一声。
“退朝!”
...............
下了朝。
赵烨屏退了所有内侍。
一个人,快步走向了后宫深处的一座偏殿。
这里,是他的老师,当朝宰相范仲的居所。
“老师!”
一进门,赵烨就再也绷不住了。
他脸上的冰冷和威严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和惶恐。
“您都听到了吧?”
范仲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书,悠然自得。
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听到了。”
他放下书卷,抬起头。
那双浑浊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赵烨。
“陛下,心乱了?”
“能不乱吗?”
赵烨苦笑一声,一屁股坐在范仲对面。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江干那番话,虽然难听,但……句句在理啊!”
“夏国,太强了。”
“强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朕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总觉得,夏国那头猛虎,随时会扑过来,把我们撕成碎片!”
赵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真的怕了。
之前,他觉得抱紧夏国大腿,就能安稳度日。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抱得越紧,死得越快。
“老师,朕甚至……有点动心了。”
赵烨压低了声音。
“动心?”
“收复失地。”赵烨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周国,本就是我大宋的土地。”
“若是能趁着夏魏大战,将它拿回来……”
范仲静静地听着。
没有说话。
直到赵烨自己说不下去了,他才缓缓开口。
“陛下,请看。”
范仲站起身,走到墙边。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天下堪舆图。
他拿起一根竹杖,指向地图。
“陛下觉得,我大宋,在何处?”
“这……”
赵烨走到地图前,“自然是在此,大夏之西南,南海之滨。”
“那夏国呢?”
“北至草原,西接大魏,东临大海。”
“魏国呢?”
“被夏国与西羌夹在中间。”
范仲点了点头。
竹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陛下,您再看。”
“夏国如今,主力尽出,猛攻魏国。”
“其大军,如今已经打到了这里。”
竹杖,点在了魏国腹地的一个位置。
距离魏都许都,已经不远。
“而他们的粮草、军械,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京城,通过那条新修的轨道,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赵烨不假思索地答道。
“没错。”
范仲的竹杖,顺着那条代表“轨道交通”的红线,一路向西。
“这条线,就是夏军的命脉。”
“现在,陛下再看看。”
范仲的竹杖,突然从那条红线上,猛地向下一划。
点在了宋国北部的一个边境重镇。
“如果,我大宋的军队,从这里出击。”
“需要多久,可以切断夏国的这条命脉?”
轰!
赵烨的脑子,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
眼睛,越睁越大。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宋国的位置,太巧妙了!
就像一把匕首,正好抵在夏国那条长长的补给线的腰眼上!
只要夏军敢深入魏国腹地。
只要他们敢把战线拉得足够长。
宋国,就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从背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和焦虑,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
“朕……朕明白了!”
赵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老师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做!”
“就看着夏国去打!”
“让他打得越深越好!”
“我们,则要抓紧一切时间,发展军力,积蓄国力!”
“等到最合适的时机……”
“一击毙命!”
范仲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赵烨,欣慰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陛下,切记。”
范仲收回竹杖,声音变得凝重。
“在此之前,我大宋,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要恭顺。”
“要让夏帝,把我们当成他最听话,最没用的一条狗。”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对我们设防。”
“也只有这样,我们的匕首,才能刺得更深。”
“学生,谨遵教诲!”
赵烨朝着范仲,深深一揖。
……
送走了赵烨。
范仲回到书房。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大人。”黑袍人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
“都安排好了。”
“很好。”范仲头也不回。
“魏国那边,派人去接触了吗?”
“接触了。”
黑袍人答道,“他们很乐意看到我们给夏国添堵,已经开始向我们低价出售战马和铁矿了。”
“嗯。”范仲应了一声。
“告诉下面的人,从今天起,把《大宋报》换个内容。”
“减少一些宣传夏国好的内容。”
“然后缓慢多次的添加一些宣传夏国背信弃义,撕毁盟约的内容。”
“给我们大宋子民的脑海里灌输一些信息,让他们认为夏帝是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暴君。”
黑袍人愣了一下。
“大人,我们不是要对夏国恭顺吗?”
“为何……”
范仲转过身。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对夏帝恭顺,是为了麻痹他。”
“在民间抹黑他,是为了叫醒我们自己的百姓。”
“总不能,等到我们真的要对他动刀子的那天。”
“我们的百姓,还把他当成救世主吧?”
黑袍人浑身一震。
瞬间,明白了。
高!
实在是高!
这一手,叫未雨绸缪!
叫舆论先行!
“属下,明白了。”
黑袍人躬身一拜,身影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
范仲重新坐回窗边。
看着窗外那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轻轻叹了口气。
“楚渊啊楚渊。”
“你这盘棋,下得太大了。”
“大到,连你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