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元四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京城的柳絮还没开始飘，柳万金倒是先飘了。
自从北狄被打残，燕地全境光复，这位内阁首辅，现任“三十宰相”之一的柳大人，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不用天天盯着奏疏看到半夜。
不用为国库里的银子发愁。
三十个人分摊工作，他每天只需要去内阁点个卯，喝两杯茶，就能溜达着下班了。
除了偶尔进宫陪陛下喝茶聊天（主要是听陛下吐槽国库钱太多），剩下的时间，他都能自由支配。
遛鸟、听戏、喝茶。
没几天，柳万金就腻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
这一天，他溜达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南的工科院。
这里如今可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每天都有新鲜玩意儿弄出来。
刚进门，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跟菜市场似的。
一大群人围在人工湖边上，对着水里指指点点。
“什么情况？”
柳万金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那不算太大的人工湖里，漂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像鱼，但没鳞。
像船，但没帆。
通体用铁皮包裹，铆钉密密麻麻，看着就沉。
“哎哟，柳阁老！您怎么来了？”
兵部尚书王远，正挽着袖子，满头大汗地在岸边指挥。
见到柳万金，立马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王大人，这是……”
柳万金指了指水里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嘿嘿，这就是陛下亲自提名的‘潜龙’啊！”
王远一脸自豪，仿佛那铁疙瘩是他亲儿子。
“潜龙？”
柳万金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号称能潜到水底下去打仗的玩意儿？
当时在朝堂上，他还觉得这纯属是陛下钱多烧得慌。
没想到，还真给造出来了？
“能潜下去吗？”
柳万金问道。
“能啊！太能了！”
王远一拍大腿，“昨天刚试过，下去了一刻钟都没上来！”
“哦？那人呢？”
“……还没捞上来呢。”
柳万金：“……”
合着是沉底了啊！
就在这时，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从那“潜龙”顶上的盖子里钻了出来。
浑身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大黑熊。
“他娘的！憋死老子了！”
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骂骂咧咧地跳上岸。
这人身高至少八尺，膀大腰圆，胳膊比柳万金的大腿还粗。
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就像个杀猪的屠夫。
“这位是……”
柳万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哦，介绍一下。”
王远一把拉过那个壮汉，“这就是‘潜龙’的总设计师，工科院的高材生，万豪！”
柳万金瞪大了眼睛。
设计师？
高材生？
就这货？
说他是梁山上下来的好汉，都有人信！
“万兄弟，咱们这‘潜龙’，好像还有点小问题啊。”
王远搓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万豪。
万豪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头。
“问题大了去了！”
他指着水里的铁疙瘩，瓮声瓮气地说道。
“密封不行，漏水。”
“动力不行，在水底下蹬得腿都快断了，也挪不了几尺远。”
“最要命的是，憋气！”
万豪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还对刚才的窒息感心有余悸。
“咱们得想个办法，弄根管子伸到水面上去透气。”
“不然，这玩意儿就不是‘潜龙’，是铁棺材！”
柳万金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不懂技术，但他听得出来，这人是真懂行。
“管子？好主意啊！”
王远眼睛一亮，“弄根竹子行不行？”
“竹子个屁！那玩意儿一压就扁了！”
万豪翻了个白眼，“得用铜管！还得是特制的，能弯曲的那种……”
三个人就这么站在湖边，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柳万金听着听着，也来了兴趣。
他虽然不懂造船，但他懂钱啊。
这玩意儿要是真造出来了，那得多值钱？
……
皇宫，养心殿。
楚渊正躺在龙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国运值虽然还在涨，但涨幅已经慢下来了。
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陛下。”
小德子迈着碎步走了进来。
“工科院那边传来消息，‘潜龙’项目……好像有点进展了。”
“什么？！”
楚渊垂死病中惊坐起。
“有进展了？怎么可能？！”
那可是潜艇啊！
开什么玩笑！
“回陛下，据说是有个叫万豪的学生，想出了用铜管通气的法子……”
“万豪？”
楚渊眉头一皱。
这名字听着就有点子力气。
啊呸！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必须把这个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传朕旨意！”
楚渊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工科院学生万豪，研发‘潜龙’有功，朕心甚慰！”
“特封为……江南织造府……副总管！”
“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江南织造府，那可是个肥缺。
天天跟丝绸、刺绣打交道。
让你一个造潜艇的大老粗去绣花，看你还怎么搞研发！
朕真是太机智了！
……
工科院。
万豪正拿着图纸，跟工匠们比划着通气管的尺寸。
突然，一队锦衣卫冲了进来。
二话不说，架起他就走。
“哎？你们干什么？放开老子！”
万豪拼命挣扎。
“万大人，恭喜了！”
领头的锦衣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陛下有旨，封您为江南织造府副总管，即刻上任！”
“什么玩意儿？织造府？老子不会绣花啊！”
“陛下说您会，您就会！”
“我的‘潜龙’还没造完呢！”
“造什么‘潜龙’？去江南享福吧您嘞！”
万豪就这么一脸懵逼地被塞进了马车。
一路颠簸，送到了繁华似锦的江南。
……
半个月后。
江南，杭州府。
万豪坐在全城最豪华的酒楼里，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还有周围那一圈满脸堆笑的富商巨贾。
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本以为，陛下是嫌他费钱，把他发配到这儿来坐冷板凳的。
可谁知道。
他刚一到，这帮江南的土财主就像见了亲爹一样扑了上来。
“万大人，听说您是陛下亲自点的将？”
“万大人，您在京城造的那个大铁鱼，还需要经费不？”
“万大人，我们家有最好的铜匠，您尽管用！”
万豪挠了挠头。
“不是……我都被发配到这儿来绣花了，你们还给我钱干什么？”
一个胖得像弥勒佛一样的富商，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万大人，您这就外道了。”
“谁不知道，陛下这是心疼您啊！”
“京城那地界儿，人多眼杂，勾心斗角。”
“陛下把您送到这儿来，那就是想让您安安心心搞研究啊！”
“您看，钱，我们出！人，我们出！场地，我们出！”
“只要您能把那‘潜龙’造出来，咱们江南商会，以后在陛下面前，那也有面子不是？”
万豪：“……”
居然还有这种解释？
他看了看手里那张五十万两的银票。
又看了看窗外那片比京城人工湖大了一万倍的东湖。
突然觉得。
这江南……好像还真挺适合造潜艇的？
..........
楚渊最近很烦。
国运值又涨了。
自从燕地大捷之后，大夏的国运就像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涨。
眼看着就要突破二十五万大关了。
“飞升……朕的飞升啊……”
楚渊瘫在龙椅上，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败家”历程。
好像……每次都是因为打仗打赢了，国运才暴涨的。
“看来，这打仗，才是最大的变数啊。”
楚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以前，他总想着怎么打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