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晨雾尚未散尽,秦淮河水泛着淡淡的红光,似是昨夜血战的余韵未消。夫子庙街市上,各色早点摊子的炊烟袅袅升起,炸油条的滋滋声、叫卖豆浆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却掩不住百姓们交头接耳时的惶惶神色。秦淮河水波微澜,倒映着两岸持戈肃立的军士身影——除了常见的五城兵马司兵丁,更有不少身着鸳鸯战袄、按刀而立的府军卫军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人等。
文德桥头牌楼下,几名应天府衙的吏员正指挥衙役张贴大幅告示。墨迹未干,已引来十数个胆大的市民围拢。一老者颤声问:“差爷,这……这布告上写的甚?昨夜皇城那边喊杀震天的,吓得小老儿一夜未合眼,可是出了天大的事?”
那为首的吏员清了清嗓子,虽面带倦色却声调昂扬:“各位乡邻勿惊!此乃太子殿下之安民告示!昨夜乃太子殿下为肃清君侧、匡扶社稷,行靖难之举!今奸邪已除,乾坤朗朗,尔等各安生计,勿得惊惶!”
人群一阵骚动。一个穿着补丁短褐的汉子从人堆里挤出来追问:“官爷,什么靖难不靖难的俺们不懂,只问这城门几时能开?家中存米将尽,前日里闻说左兵逼近,城门封锁,这城里米价已经腾贵至一斗五钱,这还让俺们活不活?”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未等吏员回答,一旁站着的一个青衫书生拱手接口:“诸位请看布告:太子殿下仁德,今日巳时初便开各门,任百姓进出,唯酉时即闭,乃权宜之计。且有明令,开常平仓以平粜,遏止奸商哄抬粮价。若欲出城求医问药、购粮籴米者,皆可速行。”书生语速不快,字句清晰,稍稍安抚了众人的焦躁。
桥头拐角,几个早点摊子冒着热气,几张矮桌旁,人们捧着碗豆粥或咬着烧饼,交头接耳。
一个满脸精明的瘦子压低声量,却掩不住兴奋:“嘿!昨夜里我可是瞧见了大热闹!就在淮清桥那头,瞧见几个贡生模样的后生,喊着‘护太子,靖国难’,号召大家去皇城助战。我胆大,跟着去瞧了瞧……好家伙!你们猜怎么着?看见那奸相王铎被那几个书生捉住,揪着胡子痛打,直打得鼻青脸肿,哎呦,那胡子都给揪秃噜了!平日里何等威风,呸!”
旁边一个脚夫模样的汉子咬了口饼,含糊问:“王铎?可是那个诬陷太子的大学士?这些奸臣真正该打!那……皇上呢?”
瘦子更来劲了,眼睛放光:“皇上?嘿,穿着身太监的衣裳,也挨了一顿痛打,一个白胖子!要不是被人指认,谁认得出来!”
“皇上穿太监衣服?这成何体统!”一个喝着鸭血粉丝汤的老者放下青花碗,胡须上沾着汤汁,摇头叹息。
“逃命呗!还能怎的?”另一人嗤笑,“这等昏君,信用马士英、阮大铖那帮奸佞,搞得朝堂乌烟瘴气,江南都快保不住了!太子爷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摊主一边炸着油条,一边插嘴:“说得是!早该如此了!只求太子爷坐了龙庭,能让俺们安安生生做点小买卖,米价莫再这般吓人。”
正议论间,街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与低泣声。只见一队官兵护送着二三十名年轻女子行来。那些女子皆衣衫单薄,面容憔悴,眼中却透着希冀与茫然。
人群中忽地爆发出一声哭喊:“秀英!是我的秀英啊!”一妇人踉跄冲出,一把抱住其中一名少女,嚎啕大哭。那唤作秀英的少女早已泪流满面,扑到妇人怀中啜泣道:“娘!女儿在宫里日日以泪洗面,若不是太子命放我等回家...“话未说完已是哽咽难言。
带队队正连忙拦阻,却放缓语气道:“夫人莫急。太子殿下仁厚,念及百姓骨肉分离之苦,特旨将前番选入宫的秀女尽数放出归家!只是需先至应天府登记造册,验明身份后,方可由家人领回。夫人且随我们去应天府吧!”
现场顿时一片嗡鸣,赞叹之声四起:“太子殿下千岁!”,“真是仁德之君啊!”,“比那只知道选秀享乐的昏君……强了万倍!”这一幕亲人重逢,看得不少旁观的市井百姓眼角湿润,纷纷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