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首级并非是随意上交,而是需要经过严格的验收,且必须是武士的首级,布施行盛这里就是初验。
他要分辨出这首级是武士的还是足轻的,只有武士首级才能参加“首实检”,接受家主检阅和对讨取之人的奖赏。
“不错,你这颗首级,笑得灿烂,是个好头。”
武士的牙齿保养的相对较好,胡须也是精修过。
“哟,你这颗很识时务嘛,低眉顺眼的,也是个好头。”
武士的发型要么是月代头,要么是精心梳成的发髷。
“哼,你这颗眼睛瞪那么大干嘛。还敢冲我发威!若不是看在这是颗武士头颅的份上,我定不饶你!”
有时候气质也很关键,即使死亡,面部残留的威严也是武士的特征之一。
“天哪!你这颗都狰狞变形了,赶紧让胤荣大师来超度超度,太晦气了。”
如果头颅损坏严重,也可通过其佩戴的兜(头盔),来辨别身份。
成功通过初验的首级,会进入临时搭建的首实检场所。
那里一张张高约48公分的木桌依次摆开,上面铺着白布,等待着合适的“主人”。
敌武士的首级,会被担任“首级取扱役”的足轻清洗干净,发髻上插入小木片,上书讨取者的姓名。
然后再由“首级见知役”辨认具体的身份,“首级检奉行”记录并主持后面的仪式。
“下一个!”松仓重信的声音又冷又硬,他就是此次的“首级检奉行”。
捧着首级的足轻赶紧上前,那颗脑袋刚在浑浊的溪水里草草涮过,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发青的头皮上。
血污没洗干净,在耳根和脖子断口处凝成一道道黑红的痂。眼珠半阖着,没什么神采。
松仓重信没看首级,而是看向旁边一个穿着半旧腹卷、脸色灰败的降将。
这人名叫吉冈平三,上午还在筒井顺政的阵中扛旗,下午就成了这边辨认首级的“首级见知役”。
“平三。”松仓重信的下巴朝首级点了点:“看仔细了。”
吉冈平三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吞咽着唾沫,又像是咽下什么别的东西。
他往前挪了小半步,眼珠子死死钉在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辨认着。
“回......回禀大人。”吉冈平三的声音有点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腹卷的边缘。
“这......这是中岛小次郎大人......顺政公马迴众里的,使长枪的好手......左耳垂下面,有颗小痣,绿豆大,小的......小的不会认错。”
松仓重信重信脸上纹丝不动,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笔尖在粗糙的纸张上“沙沙”响,头也不抬地念:“筒井顺政方,马迴众,中岛小次郎。”
“讨取者......”他拿下发髻上的小木片,看到讨取者名字,记录在册。
“下一个!”松仓重信示意继续。
又一个沾着血泥的脑袋被捧上来。
吉冈平三深吸一口气,再次凑近辨认。
“这......这是足轻组的,叫......叫甚兵卫,脸熟,苗子......苗子小的记不太真......”吉冈平三的声音更低了些。
松仓重信脸色一沉,怒斥道:“脸熟顶个屁用!苗子报不上来,功勋怎么记?算谁的?再想!”
吉冈平三脑门子上冒汗了,他使劲盯着那张年轻又陌生的脸,五官都因为死前的痛苦有点扭曲。
“真......真想不起来了,大人......他......他好像是在北门那边当值的......”
松仓重信终于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吉冈平三一眼,那眼神如同冰锥一般,凝视的平三不寒而栗。
捧着首级的足轻则站在一旁,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松仓重信看都没看那颗无名首级,只吐出一个字:“搁。”
既然认不出,显然不是什么人物,这颗首级的功劳就只能抹了。
足轻如蒙大赦,赶紧把这颗没“名分”的头颅,丢到旁边一个专门堆放低级无名尸首的破草席上,那里已经堆了五六颗。
“下一个!快点!”松仓重信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