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一声,“定是许了龙宫重宝!”
“杀我仙凤真传,此仇不共戴天!”与惠宁情同姐妹的惠清真人悲愤难抑,厉声道,“师祖!请即刻发兵,踏平重明岛,诛杀此獠!”
“师妹且慢!”惠静真人赶忙劝阻,“重明大阵虽非坚不可摧,然强攻必有一场血战。此岛主心机深沉,狡诈阴毒,焉知岛上没有其他后手?
我仙凤宗树虽立足云梦数千年,但暗敌环伺,若在重明折损过重,恐有覆宗之危!”
琼华沉默良久,眼中莲花化作纠缠的青红两色,似是理智与杀意激烈交锋。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红莲彻底转成青莲,声音恢复了清冷:
“惠静所言有理。当年覆灭仙羽的承天宗虽遭我宗重创,但余孽未绝,与扬州几家大宗暗通款曲,环伺在侧,此事确需从长计议。但是……”
她话锋一转,眸中青莲绽放,“我宗虽不便亲自出手,却绝不能让重明继续隐于暗处,坐收渔利!”
她目光扫过众人:
“惠静!以本座名义,亲笔行书流云观与镇邪司!将重明岛主陆长歌雇佣七彩孔雀、其供奉胡阳晋阶三品、率众袭击听澜城搜寻队并杀害我仙凤真传惠宁之事,原原本本,悉数告知!令众人知晓,重明便是洞庭爪牙之首!”
“再令!”她声音更冷,“云梦州所有行走弟子,自即日起,严密监视重明岛一举一动!一草一木之动,皆需详细记录,随时报回宗门!”
“谨遵法旨!”殿中众人齐声应诺,肃杀之气弥漫。
琼华真君缓缓闭上双眼,身化霞光,消失于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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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分,栖霞大湖码头。
冷宛白率千户所众人肃立,遥望缓缓靠岸的两艘大船,神色凝重。
早在一个多时辰前,惨烈的战报已然传来:
君山大败,指挥使重伤,四品折损五人……最终靠着抱素真君颜面,以舍弃兵甲财物为代价,才换得残兵撤离。
冷宛白思绪翻涌,蓦然忆起年少时夫子所讲史事:
数万年前,强盛远超大渊的大周王朝,三度东征蓬莱,三度惨败,国运由此急转直下。
眼前的洞庭,莫非便是昔日的东海?终究,远离了陆地,人族在情报与借自然之力作战的能力上,远逊于山海精灵。
“铛!”钟鸣响起,大船靠岸。
当先下船的是一张轮椅,由童芷柔推着。
轮椅上,面上伤势虽愈却难掩虚弱的骆思忠端坐。
栖云真人、含章真人、汪博闻紧随其后。
“参见指挥使!”冷宛白率众上前,恭敬行礼。
“宛白……”骆思忠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所幸你提前回了栖霞。若你也折在君山,我……真不知如何向陛下和公主交代。此战之失,在我。大妖入湖的警讯早至,我却……轻忽了。”
“指挥使,是我等……”轮椅后的汪博闻欲出言宽慰。
“急报!急报!听澜城急报!”
急促的马蹄声与报信声骤然打断汪博闻!
一名总旗飞身下马,单膝跪在冷宛白面前,双手高捧一枚拇指粗细的赤红圆筒:
“冷同知!听澜城千户所转呈,最高级别密报!”
冷宛白双眉紧锁,接过圆筒拍开封口,取出密信展读。
随着目光扫过字句,她的脸色瞬间煞白,握信的右手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真的是他!
陆长歌!他怎么敢?!
二十年前……他竟骗过了所有人,窃走了蛟龙蛋!
他早已与青璃勾结!他骗了她,骗了陛下,骗了全天下人!
“宛白?”骆思忠察觉她神色剧变,强撑精神安抚,“莫慌!老夫重伤未死,大渊亦未亡国!”
冷宛白默然不语,颤抖的手递上密信。
骆思忠用尚算完好的左手接过,目光扫过信纸,双眼猛然紧闭,气息粗重地低语:
“君山惨败,罪在老夫,万死难辞……可这眼盲心瞎……陛下怕是更要震怒!
陆长歌……你这竖子!怎敢如此!当年不过一个初入道的代百户,竟敢图谋蛟龙蛋!咳咳咳……”
堂堂三品武夫,竟急怒攻心,“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站在冷宛白身后的陈二牛与姚坤对视一眼,亦是骇然失色,身躯颤抖起来。
“大人!重伤之躯,万勿再动肝火啊!”汪博闻老泪纵横,急忙劝道。
“骆叔叔!”冷宛白亦慌忙取出丝帕为其擦拭血迹,强自镇定道,“仙凤宗所传虽骇人,但信中并未明言陆长歌已得蛟龙蛋,或需……详查。”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一片冰凉——若非身怀蛟龙蛋,他岂会行种种丧心病狂之举?
骆思忠推开她的手,将染血的密信递向含章真人:“真人,此事亦关乎玉牒宗门,你且看看吧。”
含章接过密信,皱眉读完,神色反倒显出几分意料之中的平静,转递给栖云,沉声道:
“如此,前番推测已得印证。蛟龙蛋,九成九便在此子手中,藏于重明岛。”
他喟然长叹,“贫道仍然难以置信,当年他不过二十岁上下,竟能自镇邪司、玉牒宗门、韩天佑乃至醉仙阁等多方势力眼皮底下,夺走蛟龙蛋,并悄无声息匿藏二十年……
此等胆魄、心机、手段,堪称绝顶!若非我与栖云偶然听得玉灵宗搜骨弟子之言,只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不止,”栖云递回密信,接口道,“若无青鸾识破胡阳这意外变数,纵使我们疑心于他,要彻底坐实,怕也需再耗费数年时间。”
他目光扫过众人,“如今,我等当如何应对?”
冷宛白双目紧闭,忽地抬起右手,闪电般回身两掌,将身后的陈二牛与姚坤拍倒在地,厉声道:
“即刻收押第三百户所所有人等!查抄重明商会及林氏家族产业!控制住往所有传讯鹞鹰,务必封锁消息,绝不能让重明岛提前知晓半分!
城中城外眼线虽多,但能拖住重明一刻便是一刻...速将此地情形上奏陛下,请旨是否调遣大军前来...”
当即,其他百户虽面露惊恐,但仍听令上前将两人扣下。
含章真人接口道,语气凝重:
“贫道与栖云师弟这便启程回宗,禀报宗中长辈。午时之前,宗中意见必能传往国师府及各玉牒宗门。
所幸当下玉牒各宗连同五大武道宗门行走正齐聚洛京商议搜岛事宜,不出半月,定有定论...”
“还有,”骆思忠支撑着伤体,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将我们手头尚存的力量,尽数调往洞庭出湖口布防!绝不可让陆长歌那小子眼看东窗事发,狗急跳墙逃往东海!
他略作停顿,补充道:
“仙凤宗虽已封山,但重明岛杀了她们的真传弟子,她们定也愿出力。
人力或难指望,但可请她们遣飞禽于高空严密巡视,务必阻止那七彩孔雀载陆长歌遁入东海!其余诸事,且待陛下与国师旨意再做定夺。”
码头边顿时忙碌起来,两艘船上下来的人也得令前往千户所集中,不得擅离。
而沿着这栖霞码头往东六百里,便是听澜城码头。
不久前,码头边仙茗茶馆的黄掌柜,收到了城中丰年米行的一位供奉的密信。他未及查看,匆匆将密信绑于鹞鹰腿上,目送其振翅往西北而去。
他并不知晓,那位供奉的小舅子,正是听澜城新任千户的心腹。
重明岛夜袭搜寻队那晚,正是此人为新千户右臂系上荧光带,助他藏身船舱,躲过死劫。
这位五品修为的新千户,既不敢背叛朝廷,也不敢得罪洞庭龙王军。
他不过是偶尔疏忽——
经常将密信忘在书案上,至于被谁瞧了去,他便全然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