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涛阁外,夜幕如墨,暴雨如注,闪电不时撕裂天际。
而阁内二楼宴会大厅里,却是却灯火通明,六张圆桌座无虚席。
主桌自然是重明岛这个主人家,由林清清领衔,带着朱俊、秦弘武等一众重明岛管事列席,连回岛休年假的胡阳也在列。
次两桌是流云观此行随含章而来的布阵弟子,乃今日宴席真正要招待的贵宾。
再下两桌则是中午迎接含章真人的五宗代表。
末桌则是拍下另两个钓位的宗门世家代表:常来重明的神剑门与第一次来的锁蛟城魏家。
每人身前都摆着一只特制琥珀琉璃杯,满杯正好一两。
此刻,杯中满盛着明黄剔透的酒液。
若用法目细观,便能见到杯中灵蕴氤氲,光华内敛。
随着最后一位客人杯中酒水斟满,林清清率主桌众人起身,玉手轻举杯盏,唇角含笑,声音清越:
“此杯,一谢流云观仙师不远千里,援手布阵;再谢拍下钓位各家对重明经营的鼎力支持。”
言罢,她微仰雪白脖颈,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眼波流转,望见众客都已满饮,嫣然笑道:
“此酒如何,诸位稍等片刻便知!”
席间本就有些猜测的道门弟子,在酒液入喉不过半刻后,便已辨出是四十年份的龙涎酿,惊叹与私语声霎时在席间漾开,不少人已起身欲向主桌致谢。
林清清右手皓腕轻压,少时家教赋予的大家闺秀气质,加上这些年岛上第二人的从容气度自然流露,声音稍扬便压下了喧哗:
“诸位贵客临门,此乃我重明待客之礼,何须言谢?诸位当已察此酒之异,阴神境道人、四品以下武夫,一昼夜仅此一杯已是极限!非我重明吝啬,实为诸位考量。”
她目光扫过全场,对投来的目光一一点头致意。
厅中众人此时都已感知灵酒神效,哪里真有什么怪主家吝啬的心思,全是一片赞叹:
“重明大气!”“陆岛主豪爽!”“林仙子周到!”
而他们口中那位“豪爽”的陆岛主,此刻正在众人头顶阳台的八角观景厅中,与一老一少两位真人,斤斤计较中。
栖云老道自斟自饮,怡然自得。
含章真人则折扇轻摇,不时接过师兄递来的酒杯,滋溜浅酌。
两人姿态悠闲,倒不似商谈正事,更像是专程来蹭酒。
眼见一坛三十年份的空了,陆长歌无奈又取出一坛递与栖云。
“小子,莫要摆这副肉疼脸。能请动我师兄弟喝酒,是你的造化!”
栖云拍开泥封,鼻翼翕动,带着一丝嫌弃道:
“这三十年份的,于我师兄弟不过解渴罢了,一人喝一坛也难醉。识相点,快拿坛五十年的来,我二人一人半坛,今日便足矣,也算替你省了。”
陆长歌未理他,目光转向含章,皱眉问道:
“含章前辈,当真别无他法?”
“小道午间已勘遍此岛风水,”含章抿了口酒,摇头,“四面临湖,水元旺盛不假,然地脉贫瘠,土元稀薄,难成‘大日’级防御根基。除非……”他话语一顿,接过栖云再次递来的酒杯。
“除非?”陆长歌心弦一紧。
含章饮尽杯中酒,才缓声道:“除非将主阵眼深埋于湖底暗河交汇处的真正河床之上。
如此,既可抽取地脉之力构筑坚实‘戍土’防御,又能借明暗两重水势构成天然锁灵屏障,事半功倍。”
“既如此,那难处在哪里?”陆长歌一听,已明白道理所在,但不信这对一位阴神境巅峰阵法师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和师兄都可以借着避水符深入水下千丈,潜入暗河没有问题。难在寻那真正勾连地脉的河床!”
含章折扇一点桌面,“这暗河纵横交错,深达千丈者何止一条?哪条河床才是根植地脉的?无异于大海捞针。”
陆长歌想起曾见过的江都县水纹图:那地下河一层又一层,到底哪条河床是勾连地脉的,确实难以分辨。
但想到就这么放弃,他又实在心中不甘。
“除非......”含章再次饮下一杯,再次开口提到除非二字,“除非,能请动洞庭大妖相助。譬如蛟龙,譬如那千年老龟。它们生于斯长于斯,对水底脉络了如指掌,寻根溯源易如反掌。”
陆长歌却是瞬间心头警铃大作---
这是怀疑自己和洞庭水族有关,在做试探?
他面现难色道:
“前辈说笑了。晚辈虽然常年居于大湖之上,却与大妖素无往来。
何况,重明营生便是钓取湖中灵兽,大妖们估计早视晚辈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护岛大阵,防备它们也是初衷之一。”
“那就难了。”含章叹了口气,折扇一合,换了思路道,“另一法便是请动阳神真君出手,以无上神通勘定地脉。陆岛主可识得哪位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