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歌再次一路下潜至一百五十丈深处，神念如网，细细扫过沿途井壁每一寸缝隙，试图找出酒窖入口的蛛丝马迹，却依旧一无所获。
此时维持水压平衡所耗法力，已比百丈之上多出两成有余，他果断停了下来。
他始终认为，八宗不至于将酒窖藏得更深，否则对日常维护巡查的弟子而言，太过麻烦---
近万年来，除了内斗导致一分为八，这个基本无外部致命威胁的宗门，实在没有理由将一个酒窖藏得太深。
另外，这水中灵蕴奇特且充沛，确实干扰了他的感知。他决定召出飞剑，借助飞剑逐寸向上回搜。
飞剑从乾坤袋中一出，便一分为九，均匀分射向四周，剑尖抵住井壁，以便更真切地感知井壁回传的动静。
就在他准备操纵着飞剑缓缓上行之时，九剑竟皆传来一股微弱的向下吸力。
略一沉吟，他猛然想起曾经取得蛟龙蛋的经历，当即挥手收回飞剑，又从怀中取出玉螺。
人影一隐一现，玉螺仅下沉半尺又被左手握住，而他右手中已多了那片青璃所留的心鳞——
鳞片之上，竟也传来隐隐吸力。
无需再验证，这里确实存在一个类似他此前遭遇的龙宫洞天节点，而且那节点内两界交汇的过渡空间正处于开启状态，否则不会对龙属之物产生如此引力。
他再次进出玉螺，将心鳞放回，决定以飞剑引路，终究能安全几分。
飞剑再现，陆长歌施法平衡其下沉之势与水阻，只让其受那牵引之力，一路向下。
到三百丈深处，体内法力已耗去两成，且法力消耗之速倍增，他果断激活了栖云所赠的避水符。
到五百丈深处，避水符光芒渐暗。就在他犹豫是否放弃、待日后准备充足再来之时，飞剑忽地偏向一侧井壁。
他当即靠了过去，御剑轻敲，便知后方必有空洞。
一番细察，果见一处明显的机关按钮，遂直接渡入法力，撬开石门机括，推开石门，踏入一座高达六七丈的岩洞。
他回身细看，顿时明白：这处孔洞应与他那八角池底相似，皆由湖兽开辟。
只不过此处的湖兽，恐怕是只大蛟，甚至是真龙本尊。唯有那道石门，才是上善宗唯一炼制加装之物。
继续随飞剑指引，前行约半个时辰，飞剑终于在岩洞一侧停驻。
他如法炮制，进入一间石室，待施法排尽室内湖水时，避水符堪堪熄灭。
一如多年前，他随手激发了一张隔音符用来照明。
一如多年前，他再次看到了水波荡漾之墙。
墙与石门之间，正是两界交汇的过渡空间，当年蛟龙蛋就处于这样一个空间之中。
不同的是，此处空间更为宽阔，固定着二十具石架，架上分格陈列酒坛。
每架三层，每层八坛，总计四百八十坛。
龙涎酿！
他已无需怀疑。
他也瞬间明白上善宗为何会不合常理，将酒藏得如此之深---
因为这洞窟在他们接手君山时就已存在，不用他们再行新建；
而且此处有着独立的两界交汇过渡空间，离着龙宫洞天最近，灵蕴无疑此处最浓，完全没必要再在更上面开辟。
他当即快速查看起来，发现每只酒坛上皆刻有上善宗与皇朝双历纪年。
最早的刻字则是“上善九五七三*大楚永平八年”，距今约五百年！
整整一架，二十四坛，年份相差不过二十年。
四百年，三百年左右的情况类似，各占一整架，各二十四坛。
而二百年左右的，则有三整架，共七十二坛。
百年左右的，占五整架，一百二十坛。
剩下的全是不足百年份的，数量最多。
年份最短的一架上则是昭永元年到八年的，约三十年上下。
为何没有超过五百年的？为何总数不满五百？
几个踱步间，他便想明白了---
不是上善宗提前取走了，而是条件所限。
首先，想必窖藏五百年已达汲取灵蕴之极限，再久也无益；
其次，酿造此等灵酒，除井水之外，肯定需其他珍贵灵材，难以大规模酿制。
最后，在消耗上，则是宗门赐予天资较高弟子的，多为五十年至百年份的，同时也须保留部分年份更久的，以备天赋异禀者之需。
否则，若此酒真如栖云老道所说那般神异，任谁也无法克制不扩大生产，不尽量延长窖藏时间。
接着，他便思量起该取走多少合适。
起初他想上浮至两百丈处，以飞剑开凿一个新洞，藏入部分灵酒以应付栖云，却又顾虑老道精明，仓促之间难以将洞窟做旧，只得作罢。
更重要的是，要不了多久，那些玉牒宗门便会搜寻空间节点，此地终将被发现，他也无法借此继续窖藏年份较浅之酒。
一番斟酌，他嘴角微扬，将两百年到五百年的全部搬入了玉螺之中。
百年份的则挑挑拣拣，留下两整架，并特意留下一坛最长年份为一百二十年的陈酿，预备稍后与栖云讨价还价。
最后，他挥手打开石门，任湖水涌入，将室内痕迹冲刷一净。
这才立于门口，施法排水，合上石门，沿原路返回。
重回井口时，日已西斜。
“如何？此番下去一个多时辰，可有发现？方才老道已打发走一批人，再晚些，纵是找到也得与人平分了。”栖云急切问道。
“幸不辱命！不想上善宗竟将酒窖藏得如此之深，且极为隐蔽！晚辈还是以神识追踪一尾小银鱼，才发现蛛丝马迹，再经仔细摸索才……”陆长歌详细解释。
“好啦好啦！晓得你小子辛苦！既无危险，这便带老道下去，再晚真有人来了！”
“是，晚辈听道长的！只是水实在太深，晚辈法力已有些不济……”
“多大点事，老道最是照顾后辈！拿着！快带路！”栖云大方地一挥手，一叠十余张避水符飞至陆长歌手中。
陆长歌不再多言，今日第三次入井，在前引路。
过了一百五十丈水深，他便激活了避水符，以示此前一程确实法力消耗颇多。
此番二人遁行迅疾，很快便现身石室。栖云挥手之间，已将室内湖水排空。
随后，他眼放精光，身形如影，绕着十一具酒架转了一圈，手捧一坛，满面欣喜：
“看这些空架，八宗应是为防万一，带走了最珍贵的两百年以上陈酿，余下的想必是打算留此继续窖藏！”
陆长歌心道，八宗根本未料朝廷如此强势，竟被直逼入洞天。只不知那些玄门正宗在八宗药园、炼器坊、炼丹室中，又该有怎样丰厚的收获。
他开口问道：“道长，这便是龙涎酿？”
“先别多话，打开乾坤袋！”栖云却脸色一沉。
陆长歌满脸悲愤，施法张开乾坤袋：“道长将晚辈看作何等样人了！”
栖云神识探入即收，“不错，量你小子也只有贼心，没那贼胆！”
又轻笑道：“不过你那飞剑与灵盾灵材殊异，该是已达‘大日’级别，从何得来？”
“三千万两！”陆长歌伸出三指，未多解释。
“你小子搞好东西确有一手！不知上哪儿坑了个不识货的！这等品级灵材，岂是银钱所能购得。”栖云嗤之以鼻，随后不经意般欲将手中灵酒收入乾坤袋。
“道长，是否该先议定如何分配？”陆长歌盯着他手中酒坛发问。
“老道是你长辈，又是老道带你来的，自然先挑！”
“晚辈已以神识探过，这坛是此地窖藏最久的，一百二十年！”陆长歌陈述事实。
“那又如何？莫非你不尊老，欲与老道相争？”
“晚辈不敢！只想与道长确认，此酒是否已满足为重明岛大阵升至‘大日’级之需？”陆长歌问道，同时挥手将次久的一百一十年份摄至身前。
“自然！老道从不骗人！”栖云将第一坛收入乾坤袋，却又伸手将陆长歌摄来的那坛招至眼前。
“道长，您这是？”陆长歌面露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