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洞庭,烟波六千里。
星罗棋布的岛屿点缀其间,有富贵人家的避暑胜地,亦有仙家修行的世外道场。
然而,无论多少岛屿星散,其光华总和,也难及洞庭核心水域的君山群岛。
自上古云梦大泽至中古万里洞庭,君山,始终是这片水域当之无愧的天地灵枢。
相传古来有三十六洞天一百零八福地,无论排名几经更迭,君山始终与东海蓬莱、蜀州蜀山、昆仑州昆仑山,并尊为前四。
纵使历经兴衰,传承起落,它依旧是这六千里洞庭无可撼动的核心。
而今日,大渊昭永三十四年五月十二,传承万载的君山八宗,正面临着建宗以来最大的危机。
危机之种,或早已深埋,但爆发只在旦夕之间——
五月初六夜,上善宗宗主韬明真人接到镇邪司指挥使骆思忠的传令,严令八宗交出蛟龙蛋,方可既往不咎。
韬明真人连夜召集其余七宗宗主商议。众人剖析利害,终是明白,此刻已是百口莫辩,清白难证。
当务之急,唯有团结一致,先抗住这滔天压力,再谋洗刷污名之策。
仅用一日之功,昔日仙云缭绕、灵禽翔集的君山群岛,便褪尽了所有仙家气象:
曾覆盖数百里的护山大阵,已尽数收缩,灵力汹涌,牢牢拱卫着核心的君山主岛;分布群岛的其余七宗,亦尽数迁回祖地,集全宗之力,严阵以待。
五月初七清晨,骆思忠收到了八宗言辞恳切、请求彻查清白的抗辩书。
然而,他于当日正午,便以天子旨意、国师法令为名,自称此番寻蛋行动的统帅,号令已抵达洞庭沿岸的所有宗门与大小势力,于五月十二日齐聚,共围君山!
此令一出,虽有不忿者暗斥朝廷越俎代庖,忧虑者恐朝廷最终独吞重宝……然龙鳞卫精锐抵达的消息已然扩散,朝廷之势已成。
更兼众人皆怀借势压人、逼迫君山交出真蛋、争夺龙宫洞天入场券的心思,纵是中小势力,亦盼着分一杯羹——
最终,各方竟纷纷应召。
陆长歌便是在初七黄昏接到栖霞千户所飞书,由冷宛白亲签的征调令。
他本就有意旁观此次风云,便带着林清清,于昨夜子时在约定地点登上了镇邪司专为道门供奉准备的船只。
而此刻,大日初升,师徒二人立于船首甲板,不停环视着莫大的围山场面。
百里方圆的君山主岛,被一层厚重的土黄色光罩彻底笼罩。光罩之内,水雾弥漫,隔绝一切窥探。
极目远眺,整个湖面仿佛沸腾!千帆竞逐,桅杆如林!
洞庭新军倾巢而出,仅有的四艘近两百丈巨舰,作为四方指挥旗舰,横亘湖上。
漆黑舰身遍布狰狞撞角与寒光凛凛的巨弩,龙鳞卫猩红战旗猎猎招展,肃杀之气弥漫湖天。
旗舰之后,则是各州汇聚的巨舸、快船,密密麻麻,铺满水域。陆长歌师徒所在的船只,便混迹在南面旗舰之后——
而这艘悬挂骆思忠帅旗的巨舰,正是总指挥所在。
天空亦非净土。各州道门符光流转的云梭、符舟悬停半空,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罗网;世家华彩的飞舟层层叠叠,将君山主岛围得水泄不通。
“师父,那蛟龙蛋真在君山吗?”林清清目睹这骇人场面,初时的激动早已被冷静取代,低声问道,“今晨不是又有传言,疑似的蛟龙蛋气息正往东移动?”
“你以为如何?”陆长歌负手而立,法目运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视野内修士与武夫的实力深浅,反问道。
“所有合理推断皆指向君山,”林清清秀眉微蹙,“但徒儿总觉得此事蹊跷。君山八宗传承悠久,不该如此……愚蠢。”
“哦?说说看。”
“君山护山大阵,比咱们重明岛强出何止百倍?
若真蛋在握,他们最稳妥之法,应是彻底封灵遮蔽,静待蛟龙降世,尽量避免任何引人注目的动作才对。
何苦弄出众多假蛋,自招嫌疑,引火烧身?”林清清说出自己的疑问。
“道理看似如此。”陆长歌嘴角微扬,“你既在研习天机推衍之术,可曾想过:若天下仅存一枚真蛟龙蛋,所有天机推衍之力,是否终将汇聚于这唯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