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已然泛黄,墨字依旧清晰。---
【夫炼剑者,当知器为道之形,术为道之用。
剑诀若主虚实相生、真幻互济,则所铸之剑,必非金铁之固形,而当具水月之无常!
故炼此剑,首重形无常形,敛则芥子藏神,展则星河倒悬;次求质无定质,凝若寒霜映魄,散似流萤惑心。
是谓,以虚御实,器纳太虚之变;借假修真,锋藏万相之机。
镜中之花亦可伤人,水底之月亦能断魂!】
陆长歌心头剧震!这开篇主旨,分明就是《太虚映月剑诀》的配套炼剑之术!
而且,对比起那本剑诀,更令他心惊的是这炼剑术的字迹!
飞剑剑诀上字迹工整匠气,毫无灵秀和锋芒,显然是还未习剑之人,甚至是还未入道之人抄录而出的。
而眼前炼剑术扉页上百余字,笔锋聚散无常,每一横每一竖,每一撇每一捺不止形没有重复,甚至连神都是各异,如同云间游龙般灵动多变,又似山间峭壁般处处透着锋利锐气。
如今他习镜花水月剑小有所成,一眼便断定这绝非匠气抄本,仅仅对这百余字的感悟就已然断定,是那位李天音前辈亲手所书!
这门册子,不止记载着至关重要的炼剑法门,其字里行间蕴含的剑道神韵,对他亦是至宝。
他煞费苦心的让薛家组织这场拍卖,将消息散播到蜀州,最希望的就是玄剑宗能来,并能带来一套炼剑术作为参考。
他自然也知道,如今《太虚映月剑诀》已成镇派绝学,其配套炼剑术,玄剑宗绝无可能拿出来。
但玄剑宗作为李天音的师门和剑术启蒙之地,他们的炼剑术本身无疑是上佳的参考。
一切如他所料。
玄剑宗拿出的《太乙分光熔金诀》确实高深,其对炼制出的飞剑本体在剑光分化中作用的论述,也隐约带着《太虚映月剑诀》的影子。
他方才还在内心权衡,玄剑宗与天炼宗的炼剑术哪个更适合自己。
此刻,已无需再选!
只是,李天音已经陨落近三百年,他的传承重新出现,还分开落到栖云和百变这两位老道手上,这背后藏着怎样的秘辛与因果?
但转念一想,剑诀都练了,还惧这炼剑术的因果?
“薛前辈,请邀百变前辈一叙。就说此术高深合用,但因其散修身份,薛家担心来历,不敢贸然交易。”陆长歌看向薛宏道,同时整了整衣冠,恭敬侍立一旁。
“正有此意,此人身份始终成谜。”薛宏点头,闪身出了琉璃隔间。
“陈道友,还请一叙。”薛宏向厅中的百变道人示意。
南面天炼宗的云不器见状立刻出声,语带讥讽:“薛老头,你可要擦亮眼睛!且不说他那炼剑术是否比我玄门正宗高明,单说此人身份不明,若这法门是夺自哪个玄门弟子,你薛家怕是要惹上天大因果!”
薛宏拱手笑道:“多谢云道友提醒!小老儿正是为此才请陈道友详谈,求个安心。”他又向四周拱手,“还请各位贵宾稍待片刻。”
百变道人这才闪身来到薛宏身边,随他进入室内。
一进门,薛宏便指着陆长歌介绍道:“陈道友,这是家中晚辈,族里行六。”随即沉下脸对陆长歌训斥:“六哥儿,还不上前见礼!”
“晚辈见过陈前辈!祝前辈得偿所愿!”陆长歌上前两步,躬身行礼。
“倒是个俊俏后生!嘴也甜!”百变右手虚抬,略显惊讶,“咦?年纪轻轻竟凝就阴神了?天赋可比你我当年强多了!”
他右手一转,十张符箓轻飘飘送至陆长歌面前,“小玩意儿,见面礼。”
“谢前辈厚赐!”陆长歌接过道谢,退到桌边开始泡茶。
薛宏示意百变落座:“陈道友,实不相瞒,老道看中此术,但……”
百变坐下接过话头:“薛道友担心来历?贫道于一处破道观偶然所得。具体因缘为誓言所限,不便多言。但可担保是世间孤本,更是原本!无人能据此寻到薛家。”
他语气分外笃定。
陆长歌恭敬的双手奉茶,心中却是冷笑:
【百变所说的誓言所限,恐怕是托词。
但有一点说的没错,这炼剑之术确实是原本和孤本,因为李天音不可能闲着无聊到去写两本。
这种情况,按理确实不会被人追查。
可任何一门炼剑术,最初都是有关联飞剑之术的!
栖云将飞剑法诀卖给自己时,也说的是破道观;如今百变又提到破道观,不知是两人随口编的理由正好撞上了,还是真有那么一个破道观?
两人一个有剑诀,一个有炼剑之术,不知是否认识,是否有瓜葛?】
好在薛宏活了快两百岁,同样是个人精,已经开口追问:
“陈道友,老道我虽主修五行法术,不怎么用剑,但也知道如此精妙的炼剑之术,必然是配套高深剑诀的。不知,道友可有眉目?”
“不瞒薛道友,道理确实如此。但贫道当时就只拾到这本炼剑之术,对其配套的飞剑之术一无所知。
贫道所知和能说得就只有这么多了,若道友实在顾虑,此桩交易那就只能作罢了。”百变端起茶杯,有些遗憾的说道。
陆长歌心中了然---
百变这是以退为进,吃定了己方想要了。从把他招来细谈,他估计心里就有了些许把握吧。
还是那句,自己连剑诀都练习了,还担心炼剑之术被追查?
趁着给两人添茶的当口,他小心翼翼道:
“老祖,族里几位族弟都等着炼剑术呢。若真是好东西,陈前辈说是孤本原本,以后不就成薛家独有了?”
“闭嘴!泡好你的茶!这里有你说话的份?阴神了就能指手画脚?可知若牵扯哪家玄门遗物,会给家族招来多大祸事?见点好东西就想搂怀里,迟早闯下大祸!”
薛宏明白了陆长歌已经看中,但演戏演全套,佯怒呵斥起来。
“好啦,薛道友。”百变笑着打圆场,“年轻人嘛,心热些也属正常。你我当年,未必比六哥儿稳重多少。”
薛宏沉吟片刻,举杯道:“好!老道信道友!何况道友又是扬州四海钱庄举荐而来。我薛家经营南岸四海分支近五百年,也算同气连枝,想来道友不会害我薛家!”
“这个自然!你我同属四海一脉,薛道友放心便是!真有纰漏,乘船直下扬州,去姑苏城四海钱庄寻贫道便是!”百变起身拱手,难掩激动。
“容老道去和其他道友先去告罪一声!”薛宏也起身,卷起案上十枚玉简,闪身出现在琉璃墙外。
“各位道友,老道已选定陈道友法门,实在抱歉!诸位远道而来……”薛宏面带微笑,环顾四方,连连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