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光渐隐。
一整日的守候,钓竿纹丝未动。
船头,陆长歌掷下钓竿,轻轻叹了口气。
胡阳仿佛遇着了难友,凑上前,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宽慰:
“陆小子,急什么!夜钓才见真章,咱爷俩今晚熬它一宿!”
陆长歌侧过头,目光幽深地在他脸上停顿片刻,才挤出个勉强的笑容:
“前辈,要不……您坚守船头?我换个风水,去船尾碰碰运气?”
他抬手指了指另一头。
胡阳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硌了一下,一股闷气直冲脑门,声音带上了一股挣扎:
“陆岛主,你这话……几个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前辈别误会。”陆长歌声音放低,略显无奈,“只是……这岛上都传开了,说您钓术嘛……运气嘛……最要命的是,好像特别不招湖里水族待见……”声音越说越小。
“放屁!哪个狗日的造谣老子的钓术差?谁!谁又说老子不招水族待见了?不就是走了几个月霉运,没钓到……”胡阳的声音同样越说越小,底气终究不足。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陆长歌一眼,声音带着憋屈:“行!老子让位!我倒要开开眼,瞅瞅你小子有多大能耐!”
说完,他愤愤不平地提着竿走向船尾,“咚”地一声把钩子抛进水里。
看着胡阳那几乎炸毛的背影,陆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手腕轻扬,钓线无声沉入墨色湖面。
水下百丈,小黑庞大的身躯正焦躁地巡弋。自从察觉陆长歌的气息在湖中出现,它就时刻悬着心,想替这位“人生导师”抓些好东西上来邀功。
可碍于母蛟那不容违逆的铁令——决不能让船上那气息强悍的人类有丝毫收获!加之那人一直霸在关键位置,水深难辨谁在垂钓,它只能眼巴巴地等了一天。
此刻,感知到那麻烦精终于挪了窝,而巨钩入水之处,正是“导师”的气息!小黑压抑的“热情”瞬间爆开!
巨尾猛地一甩,将一条恰好路过、懵头懵脑的丈许长、无鳞黏滑的巨物死死缠住,狠狠撞向那尖锐的巨钩!
它模糊的认知里觉得:导师看到这猎物,定会欢喜!定会传授它更多玄妙!
它的“觉得”,对!又不对!
对的是,陆长歌确实很高兴。
不对的是,陆长歌心中暗叹的是:水下这位倒机灵,比小黑更通人事。下次该问问母蛟,能否让它传递消息,省得自己和母蛟常常要会面。
“老秦,中彩头了!快过来搭把手!”陆长歌的声音穿透夜雨,异常清亮。
“我来,我来!”夏修武反应极快,抢步上前。
秦弘武也快步走近船头,眼角余光不自觉地扫向船尾那道落寞僵硬的身影。
此刻他已彻底洞悉了前因后果,对这位四品高手五个月来的“霉运”只剩下深深的怜悯。
回想当年自己也曾被岛主那诡异手段折腾得怀疑人生,竟生出几分庆幸:
那时虽诡异吓人,好歹一日夜便见分晓。哪像眼前这位,钝刀子割肉,一割就是大半年!
一念至此,一股寒意爬上脊梁——
相识五六载,从前任下属变成如今的顶头上司,这位年轻岛主,真真是个玩弄人心的……小恶魔啊!
胡阳死死盯着船头正兴奋拉拽钓线的几人,双手紧握,指节泛白,腮帮子绷出铁硬的线条,眼眶竟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被这该死的洞庭湖,气得快哭了!
他堂堂四品武夫!一身擎天之力!究竟造了什么孽?要遭这种活罪!受此等羞辱!